深切悼念程緒珂先生

驚聞程緒珂先生2022年4月21日逝世于上海，為深切緬懷程先生，編輯部特別重溫2009年11月程先生的采訪文章《生態之道 程緒珂》，愿程先生一路走好！

序

在中國，我最為敬佩的前輩之一是程緒珂女士，她現今雖已87歲高齡，但我卻感到她永遠是年輕的。作為金陵大學的高材生，她從中國最早的“海歸”景觀設計師、也是父親程世撫那里獲得了真傳，并發展創新。她是最早在城市綠化中倡導生態理念的學者之一，她在上海的生態園林實踐為全國的城市綠化樹立了一個典范。

她是一位大師，而她卻常說“我是個小學生……”。

—— 俞孔堅主編于2009年

生態之道  程緒珂

程緒珂，我國著名園林專家，原上海市園林管理局首任局長、教授級高級工程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她祖籍重慶云陽，1922年出生于上海，其祖父程德全清朝末年曾任黑龍江將軍，中華民國初期任江蘇都督、南京臨時政府內務總長。其父程世撫是“我國第一代城市園林規劃建設的專家和締造者”，她提出了大環境綠地系統、以植物造景為主發展園林等學術觀點，倡導把生態學、建筑學、植物學和美學融為一體。她在園林規劃方面極高的造詣和豐富的實踐經驗，為創建和發展我國的園林規劃科學發揮了重大作用。

1945年，程緒珂從金陵大學農藝系畢業后，子承父業，全身心投入到中國的園林事業中。她提出了具有中國特色、時代特征和上海特點的綠色包圍城市的框架，對上海市綠地生態工程進行了布局，并以“園林樹木氣體揮發物測定”、“上海市區毛竹栽培技術研究”等為研究課題，聯合多學科、多領域專家學者共同開展研究。期間，程緒珂雖然經歷了史無前例的政治浩劫，仍舊矢志不渝地堅持自己園林領域的工作，她和同事一同奔走呼吁的“黃土不見天”，至今仍然是上海城市綠化工作的重要目標之一，成為推進上海環境保護進程的強勁動力。她積極倡導“生態園林”，認為生態園林是繼承和發展傳統園林的經驗，遵循生態學的原理，建設多層次、多結構、多功能，科學的植物群落，建立人類、動物、植物相聯系的新秩序，從而達到生態美、科學美、文化美和藝術美。同時，以經濟學為指導，直接經濟效益、間接經濟效益并重，應用系統工程發展園林，使生態、社會和經濟效益同步發展，實現良性循環。她先后主編《中國花經》、《生態園林論文集》、《中國野生花卉圖譜》、《生態園林理論與實踐》，出版《程世撫、程緒珂論文集》；發表《創造利于人體健康的居住環境》、《未來世紀城市園林綠化面臨的挑戰》、《園林發展趨勢》、《21世紀將使回歸自然的世紀》、《實現城市綠化與農業一體化—構筑上海生態綠地網絡系統》等著述，為中國的園林學科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程緒珂先生著作封面

您為什么會從事園林事業？

程緒珂：我在金陵大學的時候學的是農藝，主要是搞水稻、小麥。當時我父親是金陵大學園藝系的教授，我覺得父女同時在一個系有很多不便，所以就改念農藝，而且我對農藝也很有興趣，因為那個時候農民很苦，我想抗戰勝利后，咱們也可以集體化，所以我就很愿意讀農藝。

1945年畢業了，抗戰也勝利了，我們一家回到了上海，我父親在園場管理處工作，由于我沒有讀過造園學和花卉學，他安排我在苗圃先跟工人一起學。后來我父親兼任圣約翰大學教授，我就成為他的助教，我也跟學生們一起學習，同時也跟工人學，理論跟實踐結合。這樣我就進到園林隊伍里了，一干就是60多年。

您覺得女性從事園林是否有優勢呢？

程緒珂：我覺得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我們女人也一定能做到。這不是問題，頂多生孩子的時候有56天的產假，除此以外，女人的思維跟男人的思維沒有差別。

您覺得設計師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

程緒珂：設計師最重要的能力就是掌握園林有關學科的特點，領頭羊的理念要正確。要善于運用其他人的智慧共同創作。一個好的作品是很多人的智慧結晶，你不能什么都懂，那不變成百寶箱了嗎？所以要善于學習先進經驗，集思廣益，為我們行業服務。

另外一個，你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張。曾經有一個房地產商邀請我們做項目，他把總體規劃、建筑、道路、溝渠都做好了，就要我們配植物。我說，對不起，不配，總體規劃必須要有我們參加并且要有發言權。

您職業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難是什么？您是怎么克服的？

程緒珂：剛剛解放的時候，上海只有14個公園、300多畝苗圃，到現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變化的發生很不容易。從這些變化中我主要總結了兩點經驗，一是園林工作首先你得有苗，你沒苗，就沒有綠色物質基礎。另外一個就是人，沒有人才就不能夠創新。所以我們園林必須要創新，不創造怎么能行，走老路行嗎？不行。

現在城市的房子多了，到處都是高樓，因此要呼吁各種綠化，比如墻面的綠化，沒土地拿墻壁來補充。上海屋頂綠化的潛力也是相當大的。上海新江灣城的規劃設計，提出了“積極保護，科學恢復，合理利用，持續發展”的思路。所以房子還沒有完全造好就看到綠地、看到了生態園林的效果。房子的價值提高了好多好多。現在老百姓懂得了什么叫生態，懂得了追求好的生活環境，追求健康。

請您評價一下中國女性景觀設計師的現狀和未來

程緒珂：我這一生，我沒把我自己看作是女性，我覺得男人可以干的事情，我們女人一樣可以干。我就希望女景觀設計師，既要有新的理念，也要管好自己的家庭。家庭也是挺重要的，沒有家庭就不成其社會。我老伴是土木專業出身的，他非常支持我。家庭跟事業應該是統一的，作為母親的我們特別要教育好下一代，讓他們成為社會上有理想、有作為的下一代。

所以媽媽有雙重任務，一個是為了景觀設計，爭取做對社會有貢獻的人。另外一個就是把孩子教育成適應時代要求的人，所以特別辛苦。總而言之，雙重任務的女性特別辛苦，社會應該理解女性的偉大。

▼俞孔堅教授看望程緒珂先生

▼2009年第六期《景觀設計學》主題為“世界女性景觀設計師”，該期圍繞簡·雅各布斯、程緒珂、科妮莉亞·哈恩·奧伯倫德爾、瑪莎·舒瓦茨等世界知名女性景觀設計師的生平與作品，展現了當代景觀職業與學術領域中，女性設計師們真切而感人的社會貢獻。

_{采訪、編輯 | 佘依爽}

_{排版 | 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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