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校園風景的精神問診
admin
2010-07-08
來源:景觀中國網
中外大學校園景觀的諸多差異,表面上看,是中國校園建筑的日益光鮮卻又千篇一律,風格單調沉悶,實際上,后面卻是百年的差距。中國大學校園的文化風景,正在現代化的名義下得到整容。新建筑層出不窮,舊建筑也在被不斷刷新。從北大、清華到復旦和交大,及廣州、上海等地的遠郊大學城,校園硬件設施的增長,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程度。但此舉對提升學校質量和國際排名,似乎沒有實質性的推進,相反,它成為一件華麗的文化假領,阻止了大學行政官員的自我反省。
中外大學校園景觀的諸多差異,表面上看,是中國校園建筑的日益光鮮卻又千篇一律,風格單調沉悶,實際上,后面卻是百年的差距。
中國大學校園的文化風景,正在現代化的名義下得到整容。新建筑層出不窮,舊建筑也在被不斷刷新。從北大、清華到復旦和交大,及廣州、上海等地的遠郊大學城,校園硬件設施的增長,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程度。但此舉對提升學校質量和國際排名,似乎沒有實質性的推進,相反,它成為一件華麗的文化假領,阻止了大學行政官員的自我反省。
中外大學校園景觀的諸多差異,乃是許多有過西方生活經驗的學者的議論焦點。例如,西方校園建筑風格的美麗、典雅和深邃,為中國校園所望塵莫及。跟劍橋和牛津大學之類的學校相比,中國校園建筑歷史短淺,又多千篇一律,造型死板,風格單調沉悶?,F代化運動興起之后,建筑物立面變得日益光鮮,卻罕有可資繼承的文脈。北大自我夸耀的“燕園”,是少數幾座有人本主義特色的園區之一,但它不過是原燕京大學的校址,所謂北大的歷史風景,沒有一處屬于自己,相反,在現代性的沖擊下,舊燕園的建筑文脈也在逐漸消失。上海松江大學城的華東政法大學建筑,繼承原校區(圣約翰大學)的風格,設計稿上有著哥特式的尖頂,卻被有關部門以酷似宗教建筑的理由槍斃?,F在它們站立在松江張家浜畔,猶如一堆刑天式的無頭身軀。
中國高校多有互相克隆的超級政治塑像,但西方校園通常只有一些小型雕塑,材質從青銅到大理石,且多是造型獨特的藝術杰作,如耶魯大學圖書館前的女性生殖器雕塑,由著名華人藝術家林瓔設計,成為美國現代雕塑的代表作之一,向人們暗示耶魯是全球女權運動的策源地。雕塑不僅是一種景觀,而且是重大文化事件的象征。優秀的大學并非只是思想教育的基地,更應當是人本主義精神的策源地。校園雕塑的普遍缺席,意味著為擴招而疲于奔命的中國大學,尚未推動這項文化基業的建構。
自由交流平臺是西方大學的命脈,但中國大學校園卻缺乏這類公共空間。上世紀80年代,它們曾以廉價小吃店的形式,活躍于學校的后門之外,由此構成了獨特的“后門文化”景觀。但那些廉價飯店如今多被“整頓”掉了,淪為令人感傷的記憶。擴招后的新校區,在仔細地剔除了各種生活場所(如廉價的小吃店、咖啡屋或冷飲店)之后,也被迅速修道院化,成為外觀美麗的精神禁閉室。除了教室、食堂和圖書館,學生缺乏自由交流的公共平臺,更沒有私密交流的場所。我們甚至無法判斷,當整個校園里布滿電子眼時,僅剩的人本主義思想,究竟還有多少自由生長的余地?
中西校園景觀的另一個古怪區別,在于我們擁有太多的高音喇叭和電子公告牌,由此成為圖像和聲音的雙重噪源。而在哈佛、普林斯頓等著名學府,寧靜才是校園的本質。所有的思想風暴,都保持了緘默的風度。但正如中國人喜歡在公共場所大聲喧嘩一樣,大學行政領導,也熱衷于發出權力的聲音,它聽起來就像是鄉村拉線廣播的歷史延續。
一個更耐人尋味的差異還在于,中國大學校園沒有墓地。學校只是學習工作的“單位”,師生跟學校之間,從未建立過生命級的關聯。以耶魯大學校園墓地為例,凡是跟耶魯有緣的學人,都有在這里下葬的權利。死者們熱愛自己的母校,希望死后長眠于此,以完成精神和肉身的雙重回歸。陽光下的墓地寧靜而典雅,到處是怒放的鮮花,時而有學生在這里散步,探尋生命的奧義,甚至還有戀人在其間談情說愛。教堂和墓地都跟信仰密切相關,于是,這兩種事物便成了校園精神的堅實根基。
中國校園的圍墻,也是全球獨有的建筑風景,它們看起來就像是長城母親繁殖出來的子孫,象征著官方辦校的集權理念。它不僅阻攔校園和社會的溝通,也在校區內制造隔膜和對立。一位境外大學校長曾經告訴我,他的辦學理念只有兩個字——“服務”,但我們的大學的書記們卻熱衷于另外兩個字——“管理”(管制)。從“管理”到“服務”,表面上只有半厘米之遙,其實卻有百年以上的差距。正是基于管理和管制的權力理念的支配,教師和學生的主人身份被剝奪,行政人員喪失服務精神,態度傲慢,效率低下,這種以師生為敵的風尚,是根植于高校行政的制度性疾病。拆除這堵攔截人本精神的圍墻,正是當今大學領導人面臨的嚴峻使命。
給Ta打個賞
發表評論
熱門評論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