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市色彩:是否要走進城市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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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13
來源:景觀中國網
曾經看到一篇報道說,20世紀70年代,歐洲的建筑師為“反傳統”,用刺眼的色彩涂抹在單體建筑上標榜自我,使歐洲的城市建筑也像今日的南昌一樣花里胡哨,這股旋風也曾殃及日本。
曾經看到一篇報道說,20世紀70年代,歐洲的建筑師為“反傳統”,用刺眼的色彩涂抹在單體建筑上標榜自我,使歐洲的城市建筑也像今日的南昌一樣花里胡哨,這股旋風也曾殃及日本。
在北京召開的“2006年中國城市色彩論壇”上,日本著名的色彩規劃家吉田慎悟的話給我們帶來了啟示。他說,走過濫用色彩的階段以后,日本開始重視城市色彩的綜合規劃。
他們通過規劃立法和科學調研等手段,使每個城市都形成一個色彩搭配的原則或者潛規則,讓大家默認或遵守。吉田慎悟說,日本以前的城市規劃主要考慮安全、節約等因素。但隨著要求城市個性化的呼聲漸大,政府適時頒布了由色彩協會參與創制的“景觀法”,以法律的手段對城市建設中不科學的色彩使用進行約束。例如對破壞景觀的色彩垃圾進行經濟處罰等。讓吉田慎悟感到自豪的是,日本公民的守法意識比較強,一旦制定好規則,人們都會照此操作,“不會為了突出設計師的獨創,而不惜破壞周圍的顏色系統,制造色彩垃圾。”
在選擇城市色彩時,吉田慎悟說了這樣幾個例子:日本東京附近的某個鄉村建筑,建筑師會考慮這個地區冬天積雪很大,為此屋頂的坡度要設計得很大,并采用灰色調。如此,淡灰的屋頂,斑駁的木質門窗和灰白的天際線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在色彩上實現了和諧;再比如東京河岸邊的一個建筑群,一側朝向河流,一側朝向城市。按照色彩規劃的原則,建成后的建筑群實際上會呈現兩面風格——朝向河邊的顏色明亮一些,朝向城市的則呈暗色。最為重要的是,在這個建筑上應用的顏色,都是從周邊自然環境中采集到的。因此,吉田慎悟告誡所有的城市管理者、商人和居民:“大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師,這也就是中國人常說的師法造化。”
都說規劃是城市建設和管理的“憲法”。但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卻不乏違背這部“憲法”的事例,甚至出現破壞性的規劃。城市,是一個永遠繞不開的陷阱,我們跨過去時,左腳是地獄,右腳就是天堂。
2007年,南昌正在快速地與世界交融,這座燃燒的城市將用怎樣的色彩,讓人們了解自己的前世今生?
即使南昌不能如美國的城市規劃大師埃德蒙·培根贊嘆北京舊城時所發出的“可能是人類在地球上最偉大的作品”的震撼,起碼也要讓人為之生情。本期都市新觀察,我們邀請了遠在上海的專家葛劍雄、南昌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李豆羅、南昌市規劃專家黃艷青、南昌東湖區步行街管委會副主任余雯以及學者宗九奇,談南昌城市色彩是否要走進“城市憲法”。
觀察
紅色是南昌的政治還是南昌的自然?
葛劍雄:色彩最高境界是和諧
南昌像很多城市一樣開始重視城市色彩,確實是一種進步,但現實問題是,我們還不能就此而輕易地作出一個很武斷的決定。站在城市的高端,葛劍雄教授在另一個城市對熟悉的南昌提出了疑問:紅色究竟是南昌的政治還是南昌的自然?
《江南都市報》:很難設想,一個沒有特色、沒有個性、色彩雜亂的城市會是美麗的城市。在當今社會,對色彩的感受能力和駕馭水平,成為評價一個人、一個族群甚至一個民族文明發展水平的重要指標。但現在城市整體的風格和顏色被輕視,我們看到更多的是鋼筋水泥、火柴盒式的建筑。您覺得目前我們應當如何糾正人們對城市顏色整體風格的觀念,怎么樣引起人們對這方面的重視?
葛劍雄:南昌重視城市顏色這是一種進步,城市主色調是由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等因素共同決定的,它體現城市的歷史、文化和民俗風情等特色,往往要經歷數百年才可積淀而成。然而,城市與色調之間是否融匯相通,又屬審美范疇的事,很難用對與錯加以定論。可見,以行政方式確定城市主色調是困難的,難免會與客觀要求相悖,需要不斷調整、校正,不適宜在短時間內加以確定。現在要為城市選擇一種顏色,主要的還是要尊重當地民眾的意見。如果民眾不接受,行動的推行也是相當困難的。因此,應該通過在當地發動公眾來討論,來發表意見。如果暫時不成熟,寧可慢一點,不要倉促地做,更不要根據長官意志或者某一個專家、學者的獨行斷言,應該重視多數人的意見。
目前,色調規劃大有一窩蜂傾向,北京、昆明、哈爾濱、成都、溫州、武漢、南京、杭州、重慶、西安……都先后提出色調規劃,讓人想起上世紀末的廣場改造和草坪建設,令人不無憂慮。
城市規劃的敗筆,這些年并不少見。一條道路一座建筑的敗筆,造成的是局部性的影響,但是城市色調規劃如果成為敗筆,影響的就是整個城市。
《江南都市報》:一個城市的歷史就是一個城市的文脈,歷史和文化是經過漫長的歲月積淀而成。對于城市而言,她的見證就是把那些凝固的建筑以及自然的色彩作為這種歷史的文字記錄和影像。有2200多年歷史的南昌,在色彩運用上應該如何把握?
葛劍雄:我經常去南昌,也一直關注其發展及色彩變化。南昌建筑色彩給人的感覺,特別是南昌的老城區是很凌亂的,新城區也缺乏特色。把握“南昌色”是相當難的。其實,老、新城區的改建要把它們區別開來,對于老城區,如果可以保存的話,就應該盡量保存原樣,一般國際上成功的經驗都是老的城區不去動,這些老建筑都體現著每個時代不同的特色。比如歷史上著名的八一起義紀念館,現在它的周圍過于商業化,反而把它的價值、意義給降低了。所以,建議老的一些建筑應該保留完整性,真正的功夫應該花在新城區的建設當中,特別是為今后的發展留有空間。
《江南都市報》:色彩是沒有高低貴賤的,全在于應用之妙。作為這方面的專家,對南昌的色調規劃有怎樣的建議?
葛劍雄:南昌的氣候比較熱,植被也比較好,在這種情況下,最好就是城市本身的色彩和天然的環境比較適應。針對南昌而言,應該多增加一些淺的顏色,或者說是接近植物的一些顏色,在這些顏色中,再適當的加入一些跳躍的顏色。假如我是南昌的一個居民,我傾向于帶綠的這樣一種自然的色彩。色彩之美的最高境界必須是符合某種文化精神的和諧,這種和諧不應簡單地理解為調和。
紅色主色調是否適合南昌這座城市?我認為,這里講的紅色是個概念,并不一定要真的都是紅顏色。南昌的紅色,究竟是根深蒂固的政治色彩還是歷史人文或自然的色彩?我個人認為,只是簡單地認為革命圣地一定要用紅色來表達,這是符合歷史時期某一特定的階段,但是紅色作為城市唯一的顏色沒有必要。另外,就是定了這個色彩,也不是說所有的都要使用紅色,準確地說應該是要在關鍵的地方才使用這種色調。
《江南都市報》:我們在建設上到底缺少什么?是專家還是資金?是規劃還是決策?最缺乏的應是強大有力的民主和法制機制,是對人類和自然的尊重。那么,南昌是否需要用立法的形式來推行顏色的使用?
葛劍雄:目前,日本是唯一通過立法進行色彩規劃的國家。我認為,立法的基礎應當是民意,這樣做才是民主的,如果真是通過民主的辦法定下來的,那么從法律上講,不能違背上位法的規定。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可以無限制加以擴大,比如說,公共的建筑可以通過這種辦法實行,但私人的建筑就不一定可以實行這種規定等等。
【葛劍雄檔案】
復旦大學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教授、歷史學博士,國際歷史人口委員會委員、中國史學會理事、中國秦漢史研究會副會長、上海市歷史學會副會長。從事歷史地理、中國史、人口史、移民史等方面研究,著有《西漢人口地理》、《中國人口發展史》、《未來生存空間·自然空間》等著作。
建筑的主色調就是城市的主色調
黃艷青:政府要開設大眾美學講堂
在如今的現代化城市進程中,城市已成為一種顯學,無論是居廟堂之高的官員,還是處江湖之遠的百姓都熱衷談論他。但城市不是一只可以統一上色的瓷碗,而是有靈魂有歷史的人跡。在色彩上,城市從來不是也不需要僅僅一種色調,更需要一種格調。南昌市城鄉規劃局高級建筑師黃艷青說,培養大眾的審美,政府要拿起那支教鞭。
城市色彩實施是個難題
《江南都市報》:威廉·克萊因曾說:“紐約是由五大元素構成的,即空氣、土、水、火和美元。但美元在其中所占比例最大。”可見在建設城市中金錢的重要位置。以金錢為主導而不服從規劃的事件是否發生過?
黃艷青:應該說經濟無疑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制約因素。城鄉建設的基本原則就是實用、經濟、美觀。建筑是百年大計,應有一定的超前性,建筑外立面作為城市的外衣應有一定的檔次和耐久性。建筑色彩與材質密切相關,公共建筑、高層建筑、位于主次干道的建筑應盡量使用石材、金屬板、玻璃、高檔面磚作為外墻裝飾材料,若建筑造型需要使用涂料,亦應該選用有一定質感的仿石漆或金屬漆。
我們在紅谷灘實施色彩規劃時還碰到過這樣的問題,有的建筑的外立面色彩過于招搖或配色不當,與紅谷灘對城市色彩規劃要求相違背,甚至是相沖突,當我們建議其進行修改時,有時得到的答案是:老板喜歡。建筑的審美行為兼具主觀性和客觀性,但個人的喜好不能凌駕于整體的規劃和客觀規律之上。我們還是要以科學的態度來對待,以大多數人的意見為標準。過于強調經濟和主觀隨意性是規劃制定后實施過程中的兩大難題。
應實施三個層面彈性管理
《江南都市報》:如果把城市比作一個品牌,建筑就是他的LOGO,建筑的主色調就成了LOGO的主色調。但從建筑的單一色調里就企圖繪出城市的個性恐怕是一種徒然。那么在實施規劃中,如何在彰顯南昌個性的基礎上實現多樣性。
黃艷青:是的,無論是古典還是現代建筑,都共同遵循形式美的法則,即多樣統一,在統一中求變化,在變化中求統一。但在形式處理上又由于審美觀念的發展和變化而各有不同的標準和尺度。針對現階段南昌市城市建設處于較低的水平,全社會的環境意識不夠,建筑審美水平有待普及,城市規劃管理既不能統得過死,造成過于單調,又不能任其雜亂無章。建議實施彈性管理原則,主要分為三個層面:允許、建議、不宜。
建筑之個性猶如人之個性,無法強制執行固定的條文或者規定。從以人為本的角度出發,也應充分尊重個人之選擇。所以首先是允許任何顏色作為建筑設計外裝飾使用的色彩,這就是允許。允許僅僅針對色彩屬性中的色相,具體選色要考慮建筑物在城市街道或街區中的位置,他與周圍環境的相互關系;其次要考慮他本身的特點,如建筑的類型、功能、性格、規模、形式、朝向及內外之間的聯系,確定立面色彩,在一定的位置、面積、體量上得到最佳的色彩表現力,對各部分色彩進行搭配與處理,控制彩度和明度,使整體色彩得到協調,并與周圍環境色彩相協調。
建議和不宜,是指現階段管理應針對建筑色彩與城市色彩規劃區域反差過大、對南昌地方特色表達不夠的現狀,將引導性與前瞻性相結合,進行城市環境色彩規劃。然后在此基礎上,選出某些強烈的色彩作為城市的主要色彩,形成重點色調,并考慮鄰近環境色彩的影響。而在色彩規劃推薦彩度明度范圍之外的,則列為建筑不宜色,若主色調彩度過高與實際周圍環境色彩相沖突則要求整改。
政府要拿起審美課堂的教鞭
《江南都市報》:現在,城市已成一門顯學,政府的政策和雄心、民間的智慧與熱愛都圍繞著他旋轉;在這門學科里,有人樂意當學生,也有人樂意當老師,所有樂當研究者的人也樂當傳播者。每個人心目中對城市的美都有不同的看法,色彩亦如是,因此必然會有很大的爭議。如何真正使城市的色彩管理長期而有效,又符合民意?
黃艷青:其實,建議與不宜都是近期色彩管理的一種過渡。人可以創造環境,環境也可以影響人,城市與人是相互塑造的。要真正使城市色彩成為全民的共識,首先需要呼吁大家對這個問題的關注,方方面面進行溝通,建議展開有關的學術研討,讓專家、市民各抒己見,以誘導全社會的美學意識,促使人們敏銳地觀察客觀的視覺環境。如果高度發展的城市藝術與具有藝術鑒賞力的市民一起進步,我們的城市將是使千百萬居民享受日常生活歡樂的源泉。最美好的城市是人類改造自身的場所,那么對于群眾直接或間接的教育也就成了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成為學習型城市最簡單日常的內容。
觀點
破與立之間的色彩樣本
色彩的濫用會使城市建筑變得惡俗。在貌似一致實則尋找審美規范的情形下,在立和破的矛盾和統一下,管理部門建立城市色彩批準機制,也許是一種值得摸索和學習的方法。
李豆羅:繩金塔修建講究自然色
千年古跡繩金塔始建于唐天佑年間,坐落在西湖區繩金塔街東側,原古城進賢門外,始為異僧惟一所建。繩金塔經過幾年的建設修繕,和象湖、滕王閣成為南昌市區的三大旅游亮點。經過修建,以繩金塔為核心的風景區選用古典色為主色調,還原了清末民初的景象,不失為典范之作。管理了7年城市,現任南昌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的李豆羅回憶繩金塔文化的復興已是百感交集。
重新修建繩金塔的念頭是2000年6月4日產生的。當時那是一塊很小的地方,就像現在的塔基那么一點大,周圍全是破房子。“臟亂差”加上“破爛舊”就是當時對繩金塔的第一印象。登上塔頂的時候,我感到很自豪,也感到很凄涼。
當時是抱定修舊如舊的原則,因為繩金塔是古塔,就因保持古建筑的風格,透過這些建筑群和街巷可以發現原住民的思想,正確的意識是我們要保護。
對于城市色彩,我主張不管是建筑,還是景點也好,追求的色彩應該自然,能讓老百姓接受的就是最好顏色,繩金塔就是如此。
余雯:批準機制是城市用色的保證
街頭沒故事,城市也就沒什么故事;街頭沒文化,城市也就沒什么文化;街頭沒有時尚,城市也不會時尚到哪里去。南昌市勝利路步行街是一條新老交融、具有開放胸懷的街。多樣和統一,使步行街成為南昌市城市顏色中比較優秀的樣本之一。作為步行街的管理者,南昌東湖區步行街管理委員會副主任余雯感悟太深。
店家要入駐勝利路步行街進行裝修前,都會被告知必須向步行街管委會提出申請,并提交效果圖,管委會對其進行審批,符合規劃要求的就給予審批,不符合規劃要求的,建議其修改后再次申報。對通過審批、符合規劃的店面,減免裝修時所要辦理的手續和費用。這里所說的規劃,就是當初建設步行街時上海設計專家所做的包括顏色在內的總體規劃。
政府和商戶對街區的改造都有投入,政府投資了1800萬元,商戶投入了1000萬元。其實每個店家都知道,按照規劃來進行裝修,可以提升整條街道的品位,對于其商業品牌的提升是大有裨益的。同時,能把原本要交給政府的錢省出來用到裝修上,還省去了跑房管、街辦、城管、市容等各部門辦手續的時間,又何樂而不為呢?當然,也有一些專業連鎖店在裝修時,其顏色或其他方面與規劃有所沖突,雙方經過協商也都很好地解決了問題。至今,勝利路步行街也沒有一家不符合規劃的裝修。這樣,街道的形象好了,品位高了,人流量大了,商家也發展了,對于政府而言,又不用花更多的錢用于整治形象,這是一個共贏的結果。
宗九奇:不能用一把尺子量城市
作為江西省文史館館員、省社會科學院特約研究員,宗九奇在矛盾重重的城市里就如孤獨的行者,雖然言語中充滿了失望,但另一頭卻是對南昌的火熱摯愛。面對滕王閣景區——南昌城市顏色中不太理想的城市樣本,宗九奇有話要說。
古城應該有古城特色,新城有新城的特點,不能用一把尺子量城市。一座城市有世界聞名的古建筑時,說明這個城市有著最華麗的印章。當古建筑的臉被不相干的其他建筑所遮擋時,于是公眾的眼里便看不到古建筑的身影和他的撼人之美,千古名樓滕王閣的顏面盡失,讓我們這座城市自然沒有了抒發和玩味的空間。
南昌讓我愛并恨著,我很不想說,因為滕王閣的問題仍沒引起政府重視,這只能說明缺乏遠見。色調與環境相融合是一門城市科學,廬山上的別墅就是紅頂,與周邊的綠水青山非常相配,而滕王閣從宋代時就是紅柱綠瓦。但對滕王閣而言,如今整治周邊的環境才是第一位。
現在其他省都很重視古建筑的保護,湖南就花大量的資金整治岳陽樓的周邊環境,還臉于岳陽樓。滕王閣也應如此,其外面應該有保護區,再外側還要有協調區,從而有景色的過渡。如果不這樣做,只是在周邊高大建筑上涂上一層顏色,就如同一件破衣服上縫了一個好扣子,但其本質還是一件破衣服。-文/記者郭寧 徐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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