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拔節:一個成長性城市的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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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25
來源:景觀中國網
[I]策劃人語: 夏日的江南晴一時雨一時。素有“千載詩人地”之美譽的小城池州帶著歷史的神韻與現代的活力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在未到池州之前,我們印象中的池州首先
[I]策劃人語:
夏日的江南晴一時雨一時。素有“千載詩人地”之美譽的小城池州帶著歷史的神韻與現代的活力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在未到池州之前,我們印象中的池州首先是一個天然大公園的生態概念,譬如全國第一個國家級生態經濟示范區和實施《中國21世紀議程》地方試點地區之一;其次是一個相對落后的概念,譬如經濟總量和工業化水平多年來處于安徽的末位。
一邊是生態保護,一邊是經濟發展,池州如何來破解這道難題?對于處在工業化初期的池州來說,如何縮短工業化進程?帶著許多疑問,我們走進了池州。
然而,把這個問號拉直的不是一大堆飆升的數字,而是數字背后一個生發出勃勃生機與活力的城市,以及這個城市在成長中選擇的發展路徑。
池州是一個年輕城市,同時也意味后發的潛力。一個后發地區在成長中無一例外地會碰到有什么、缺什么、發展什么、引進什么等諸如此類的難題。如果說池州經濟的快速起跳得益于比較優勢和后發優勢,那么其未來發展走向也許更值得我們期待。
盡管池州目前經濟總量仍處于安徽17個地級市的末位,但我們可以看到,這是一個極具成長性的城市。一個欠發達地區如何在區域競爭中凸顯比較優勢,從而實現跨越式發展?池州無疑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范例。因此,從這個層面上講,池州具有區域發展的標本意義。[/I]
“池州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城市,但更是一個充滿神韻與靈性的城市。”當池州市委書記何閩旭說出上述一番話時,窗外,一個活力四射的池州正在改變外界對它的輕視與偏見。
在安徽17個地級市中,地處皖江南岸的池州曾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老弟”。然而,今年上半年以來,一度在安徽經濟格局中充當“觀察員”角色的池州開始發力,其經濟增長中呈現出的“高開高走”態勢,猶如低迷股市中拉出的一道陽線,令省內“老大哥”們刮目相看:今年1-6月,池州市生產總值達37.69億元,同比增長13.2%,工業增加值達7.5億元,同比增長47.9%,財政總收入達4.77億元,同比增長65.4%,其中工業增加值增幅和財政收入增幅均居全省第一。值得一提的是,今年上半年池州工業增加值首次超過黃山,直逼亳州。這對池州意味著什么?也就是說,從今年開始,池州已擺脫了工業經濟指標多年處于“全省倒數第一”的尷尬位次。這被池州決策者上升為“轉折點”高度的跳躍,不僅平添了池州官員對外說話的底氣,也使池州老百姓看到了這座城市日漸崛起的希望。
那么,人們不禁要問:一個飽嘗“兩撤三建”之苦的城市有什么能量來崛起?是什么在支撐池州經濟的快速起跳?一個欠發達地區是如何選擇發展模式的?如此等等,構成了我們對這座城市真正意義上的解讀。
[B]成長之痛[/B]
1988年9月的一個夜晚,江南秋雨綿綿。沒有都市的喧囂與流光溢彩,像往常一樣小城貴池已早早地枕著長江進入夢鄉。這時,從皖江北岸的安慶城過來幾個干部模樣的人,每人拎著一只皮包,行色匆匆。熟睡的小城也許不知,這就是剛成立的池州地區的“第一批過江干部”。“那晚,貴池小城僅有的兩條大道黑燈瞎火,見不到一個人,滿眼荒涼,靜得讓人心顫。”16年后的一天下午,當池州市經貿委主住吳顯流回憶初次踏上貴池市的情景時,仍然感慨萬端。后來池州地區行署專員季昌青觸景生情,在一首詩中寫道:“風嘯嘯,雨蒙蒙,上上下下坑坑洼洼;仰首掃尋燈光,低頭苦覓華芳。汗滋滋,心涼涼,高高低低碰碰撞撞;隨步大街小巷,不覺一絲芳香。”這是第三次組建池州地區時,其貴池小城落后與閉塞的真實寫照。
其實,很少有城市像池州那樣承載了“兩撤三建”的折騰之痛:1949年5月成立池州地區,1952年1月撤消;1965年再次組建,1980年再次撤消;1988年第三次組建,2000年6月撤地建市。從池州行政區劃調整的軌跡可以看出,第一次撤消池州地區時,正是國家“一五”時期,也就是說,池州錯過了建設和積累的“黃金時段”;第二次撤消時,正是國門洞開之際,池州再一次錯失了改革開放的重大戰略機遇期;而1988年第三次組建時,正好趕上國家的第一次宏觀調控,這對百業待舉的池州來說,可謂“屋漏偏遭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如此“兩撤三建”的窮折騰,使得池州一直在安徽經濟發展中扮演著“跑龍套”的角色。
同樣,由于行政區劃的“建了撤,撤了建”,造成了池州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無法進入國家和安徽省產業布局的視野。在20世紀90年代以前,池州幾乎沒有大的工業項目和基礎設施項目。很難想象直到現在池州仍是安徽17個地市中唯一沒有一寸高速公路和一寸鐵路的城市。工業經濟的“短腿”和交通長期的閉塞,是困擾池州經濟發展的兩大之痛,不僅直接導致了池州無法較快地完成資本的積累,同時也固化了農業的剛性。更為重要的是,長期以農為主的發展戰略,使池州許多干部習慣于“農業思維”,在如何發展農業上是行家里手,而對工業和城市經濟卻異常陌生。難怪有人形容當時池州許多官員是“講農業講半天,講工業一支煙,講資本運營摸不著邊。”由于工業的落后,一系列問題和矛盾都由此派生出來。在區域發展風云際會的時代,池州一度陷入了“越閉塞越落后,越落后越閉塞”的怪圈。
多年來,池州的企業規模偏小,成了一棵長不大的“小老樹”。以撤地建市的2000年為例,池州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只有84家,占到全市企業總數的6.1%,企業年銷售收入超過5億元的沒有一家。當時在池州算得上大企業的只有冶煉廠,其每年上繳地區財政1000多萬元,也就是說,池州財政每收入1元錢,就有3毛錢是冶煉廠提供的。那時,常掛在池州人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冶煉廠發燒,池州市感冒。由于企業規模小,使工業行業專業化程度低,池州沒有一個工業行業的集中度達到50%。就大企業來說,池州不僅沒有一家叫得響的大企業,更別說上市公司了。
經濟現代化的實質是工業化,工業的落后,必然導致整個經濟的落后。以撤地建市的2000年為例,池州第二產業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為35.1%,比全省平均水平低7.6個百分點,處于全省倒數第一位。工業對池州市生產總值的貢獻率僅為26.7%,比全省低9.5個百分點。
工業化是一個地區發展不可逾越的階段。目前,池州工業化水平為26%,城市化水平為26.5%,分別低于全省20個百分點和13個百分點。也就是說,當安徽進入工業化中期時,池州正處于工業化的初期階段。
一個地區經濟發展最致命的威脅因素就是被日漸邊緣化。池州人口占全省2.42%,面積占全省6.06%,經濟總量大多沒有占到與人口、面積相應的份額。2003年,池州市生產總值75.5億元,占全省1.9%;財政總收入6.67億元,占全省1.6%;工業增加值9.65億元,占全省1.2%;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24.84億元,占全省1.9%;進出口總額4559萬美元,占全省0.8%;實際利用外資2050.3萬美元,占全省1.9%;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6208元,比全省低492元。在經濟總量上,池州是安徽唯一地區生產總值未過百億,財政收入未過10億元的城市。別說與全省的平均水平相比,就是與皖江4個兄弟城市“論劍”,池州也多是甘拜下風。以撤地建市的2000年為例,人均地區生產總值馬鞍山為11059元,蕪湖為9384元,銅陵為10634元,安慶為4422元,而池州僅為3805元,低于馬鞍山7254元,蕪湖5479元,銅陵6829元,安慶617元。來自皖江城市咄咄逼人的發展態勢,對池州構成了一種擠壓。不進則退,慢了也退。區域間競爭的殘酷現實,又一次使池州感受到了一種切膚之痛。
競爭時代論實力。令池州人難以釋懷的是,多項經濟指標“全省倒數第一”的位次,使得這座素有“千載詩人地”之美譽的城市,在區域間的競爭中日漸邊緣化。曾有統計部門官員戲稱:池州的某些經濟指標在全省統計數據中可以忽略不計。用池州官員的話說:因經濟總量太小,到省城開會時都沒有說話的底氣,總覺得低人半等,越來越習慣于坐在后面,極少發言,多是伸長耳朵靜靜地聽著別人的慷慨激昂,縱橫捭闔。也就是說,論經濟實力池州幾乎沒有話語權,只配當“觀察員”。正因底氣不足,在2000年撤地建市的浪潮中,外界給池州又出了個“生存還是消亡”的哈模雷特式考題,本來就脆弱的池州差點重蹈再次被撤之命運。
在內外的雙重擠壓下,池州人越來越缺乏自信。說池州一直在安徽經濟大格局的夾縫中生存一點也不為過。令池州人切膚之痛的是,一邊是“國家級生態經濟示范區”的自慰,一邊是差距越拉越大的尷尬。
然而,有差距就有想象的空間、謀劃的空間、發展的空間,乃至跳躍的空間。
[B]大討論的“三步曲[/B]”
其實,落后的數字背后,折射出的是觀念的落后,體制和機制的落后。
在池州,許多人都熟知“馬關條約”的故事:2000年年初,海螺集團出于戰略擴張考慮,啟動了“皖江沿線布子戰略”。得知這一消息后,皖江幾個城市把目光死死盯住海螺不放,生怕項目掠過自己落入他處。但海螺為池州官員的“釘子精神”所感動,結果使本來要在銅陵上的項目“飛”到了池州。當時海螺開出的條件是,項目前期的1000萬元由池州市財政總包干。5月18日,雙方正式簽訂協議。然而,就是這個兩年上繳池州財政1億元,當初歷經千辛萬苦“搶”過來的項目,卻遭到了當地一些人的非議,說池州某些官員是“鋪地毯獻花籃”與海螺簽訂了一個“馬關條約”。這件事對池州的決策者觸動很大。在今天看來“欲取之,先予之”已成為欠發達地區招商引資的普遍法則,而在當時的池州其推行起來卻異常地艱難。
導致一個地方的落后可能有多種因素,譬如經濟的、文化的、城市的、人才的,但最根本的因素還是觀念上的差距。也就在這前后,池州進行了三次解放思想大討論。用池州官員的話說,這三次解放思想大討論不是“葉公好龍”式的泛泛而論,而是有針對性的“招招見血”。對于相對封閉的池州來說,只有剔肉指骨的直逼性,才能起沉疴于霍然。
池州自古農耕條件較好,且資源豐富,可謂“種什么得什么,養什么成什么”,素有“富農”之稱。也正因如此,過上溫飽生活之后,池州人小農意識的本性開始顯現,池州的農民滿足于“白米飯,紅炭火,圍著火爐吃火鍋,天上神仙不如我”的溫飽型田園生活,維系著“一群雞,兩頭豬,三畝地”的小生產格局。這種“小富即安”的大山封閉觀念和小農意識與市場經濟為取向的改革是格格不入的。
為此,1999年,當時池州地區決策層發動了一場旨在攪活池州人思想觀念的大討論,其主題是發展非公有制經濟,按當時的說法就是構造池州發展的微觀經濟基礎,說白了,就是經濟民營化。那一年池州出臺了“四放”政策:放開手腳,放出空間,放活機制,放寬政策。當時池州的民營企業主可謂揚眉吐氣,真正是“經濟上給實惠,政治上給榮譽,社會上給地位”。可以說,這一輪解放思想大討論激活了民間力量,為池州經濟的快速發展注入了內生變量。
如果說第一次解放思想大討論是解決“為什么干”的問題,那么,2000年的第二次解放思想大討論就是解決“干與不干”的問題,其主題是樹立開放觀念,打開山門,沖撞內陸意識和狹隘的利益觀念。用市委書記何閩旭的話說,若不確立開放意識,池州人就會對許多事情“看不慣,想不通,拿不起,放不下”。那么開放的突破口在哪?池州選擇以招商引資的裂變效應來改變池州人固有的思維模式。自2001年開始,池州確定每年都是“招商引資年”,每兩個月開一次招商引資匯報會,現已連續三年。現在的池州官員是“言必稱開放,行必干招商”。在“引進來”的同時,池州積極實施“走出去”戰略。自2000年以來,池州與上海市委黨校聯合辦班,啟動了“前沿培訓戰略”,每年送50名官員到上海學習,已有200多名官員接受培訓。這些官員邊學習邊招商,以致于有人稱上海市委黨校是培養池州干部的高地。2000年池州引進外資為4億元,2001年為8億元,2002年為16億元,2003年為24億元,今年上半年達20億元。外部資金項目的進入,不僅給池州經濟發展注入了不竭的活力,也改變了池州人的思想觀念。
接下來的第三次解放思想大討論是解決“怎么干”的問題。池州是全國第一個國家級生態示范區,但同時也意味著池州是一個傳統農區。旅游資源是池州的優勢資源,但“九五”期間,旅游經濟對池州經濟貢獻率只占4.53%。對池州來說,走以工業化為核心的強市之路,一直是池州人的夢想,也是痛苦的抉擇。2000年7月4日,池州在東至縣召開了全市工業經濟推進會。這次會議在池州工業經濟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會議特別強調了池州要走“工業立市、工業強市、工業興市”之路。“東至會議”解決了池州為何要發展工業經濟以及怎樣來發展工業經濟的問題。我們今天之所以說池州經濟充滿了生機與活力,主要得益于工業項目特別是大工業項目的支撐效應。如果說2000年以前池州重點是抓農業,那么2000年以后主要是抓投資,重點是抓工業。
三次解放思想大討論打開了池州人的思想之窗,打通了池州內外開放的通道。
[B]大項目效應[/B]
工業“短腿”一直是池州經濟的“軟肋”,而工業之所以薄弱就在于沒有項目,特別是拉動力強的大項目。
2001年7月的一個夜晚,在毗鄰安徽的浙江省安吉縣的一家賓館里,有3個人在激烈的討論中度過了一個難眠之夜。當時沒有人會把這個夜晚與遠在百里之外的池州即將發生的幾個“大動作”聯想到一起。這3個人就是池州市委書記何閩旭、時任市長沈衛國、常務副市長葉顯義。此前,他們率池州市黨政代表團赴浙江考察。一路的考察學習使代表團成員對浙江經濟生發出的活力唏噓不已,考察的最后一站是安吉縣。但這個經濟實力在浙江只屬中等水平的人口小縣,當年經濟總量和財政收入已超過池州。這深深刺痛了考察團的每位成員。那晚,池州市帶隊的3個“當家人”幾乎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一起。3人難捺心中的焦灼,煙一支接著一支,思路在討論中漸漸地清晰起來。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個關乎池州未來走向的戰略決策已了然于胸。這就是后來被池州官員稱為“撕開一個突破口”的“安吉會議”。
對外界來說,這本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但對池州來說卻具有不平常的意義。正是這次思想碰撞出的火花,才有池州后來所謂的經濟增長點。一個欠發達地區最缺什么?無疑是資金與項目,資金與項目從何而來?只有招商引資,如何來招商引資?只有優化投資環境。在一層層條分縷析中,“安吉會議”將招商引資確定為池州的“一號工程”。而在招商引資中,池州又把目光投向了大企業和大項目。
2001年,池州市投資在1000萬元以上的項目有32個,占項目個數的11%,2002年投資在1000萬元以上的項目有46個,占項目個數的10%,2003年投資在1000萬元以上的項目有95個,占項目個數的17.8%,2004年上半年投資在1000萬元以上的項目有146個,占項目個數的36%。由此可見,近幾年來,投資千萬元以上的大項目絕對個數在不斷增多,而且每年千萬元以上的大項目的到位資金占總到位資金的50%以上。目前,池州招商引資中70%以上為工業項目,投資達億元的項目有10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個數已由2000年的84家,增加到2003年的120家,增長42.9%。以池州經濟技術開發區為例,2003年以來累計引進項目58個,其中3000萬元以上的項目達13個,協議引進資金近18億元。看著開發區在一天天長大,開發區管委會常務副主任汪和平興奮地說“現在的開發區已成為池州招商引資的載體,對外開放的窗口,產業集聚的高地,體制創新的平臺。”
目前,已有海螺集團、中國華電、華源集團、香港偉確、安徽國風、安徽豐原、安徽巢東、安徽水利、上海新高潮、上海埃力生、寶鋼集團、馬鋼集團、法國英格瓷等10多家上市公司,紛紛落戶池州。池州經濟連續三年的快速增長主要得益于工業,工業增加值占市內生產總值比重超過30%,工業對市內生產總值的貢獻率超過50%。
難怪池州市委書記何閩旭在最近的一次招商引資匯報會上喜于言表地說:“池州的招商引資是‘三塊石頭落地,四朵金花盛開’。”這“三塊石頭”是指石灰石、白云石、方解石,而這三塊石頭在池州又有三個招商引資大項目的“代表作”:石灰石代表池州海螺水泥項目,白云石代表比利時的LHOIST耐火材料項目,方解石代表法國的EMEI超細粉項目;“四朵金花”則指海螺、大電廠、LHOIST、EMEI。
池州工業理念之所以在較短時間內得以提升,主要得益于大項目的示范效應。可以說,池州市正是從池州海螺項目中嘗到了甜頭:早在1990年,池州市政府就曾動意上一個年產150萬噸的水泥廠,當時叫“150項目”,是先設項目,再找投資。但這個項目一直處“難產”狀態,隨后又搞了個“300項目”,最終又因觸礁而再次擱淺。直到海螺進來后,這個謀劃了10個年頭的老大難項目才露出了一線生機。很難想象兩年內池州海螺在一片荒山上建成了年產600萬噸的項目。這就是優勢資源與優勢資本得到最佳配置后生發的力量。有人說,海螺之所以能落戶池州,是企業的戰略布局與政府的戰略眼光相結合的產物。2003年池州海螺實現增加值4.5億元,占全市工業增加值22.6%,對池州工業增長貢獻率為60.1%,上繳稅收8500萬元,占池州市財政收入的13.4%。有人形象地稱池州公務員口袋中每一塊錢就有6毛錢是海螺提供的。池州海螺項目猶如一針“強心劑”,它使池州人少了暫時落后的拘謹與寒酸,多了幾份渴望崛起的自信。用池州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葉顯義的話說,引進海螺教會了池州人如何去抓大項目和上大項目,它的意義遠遠大于項目本身。其后,對池州來說“十年謀一電”的大電廠項目于去年正式開工建設。這個項目一期工程總投資26.65億元,將對池州經濟產生裂變效應。
據測算,池州海螺和池州大電廠項目產值加起來比整個池州市的經濟總量還大,從總量上說等于再造一個池州。這不僅是一種財富和經濟機體的量的增加和擴張,而且還意味著其質的方面的變化。
一批大企業和大項目在同一地區集聚,將有利于減少不確定性,降低信息搜尋和交易成本,在橫向方面,帶動了同行業競爭企業的跟進,在縱向方面,吸引與之配套的上下游企業集聚,形成有機的產業鏈條,從而產生集聚規模經濟效益,形成了產業集群效應。此外,對于池州這個皖江南岸的中心城市而言,能夠吸引更多的人才、資金、信息等要素向該區域流動,拉動消費和就業,提升區域的綜合競爭力。
再來看由大項目集聚效應而引發的“青陽現象”。青陽本是一個工業經濟薄弱的小縣,可今年以來,大企業集聚效應開始顯現,縣域經濟呈現出“井噴泉涌”之勢:1-6月份,財政收入達7050萬元,增幅居全省第四;1-6月份,引進到位資金2.4億元,連續三年居池州市第一,目前已有4家上市公司來青陽投資辦廠。那么,青陽經濟活力從何而來?這還得從“三個一號文件”與招商引資的“三個階段”說起。“工業短腿”曾是青陽之痛。2001年青陽縣委、縣政府發了一個“一號文件”,即《關于進一步加快工業經濟發展的決定》,提出工業強縣的戰略。可是一個欠發達縣域拿什么來招商引資?以增量盤活存量進入了決策者的視野。引進浙江飛達公司來收購原青陽縣繅絲廠就是一個典型案例。然而,對青陽來說,存量資產畢竟有限。靠什么來發展?2002年縣委縣政府又發一個“一號文件”,即《關于加快推進項目建設的意見》,提出項目興縣的戰略。如何把青陽的資源優勢轉化為產業優勢?青陽縣對以前小打小鬧的白云石、方解石、石灰石三大資源進行包裝,對外推銷,進行項目招商和產業招商。安徽國風、巢東股份、香港偉確、法國英格瓷等大企業進入三大資源的開發加工。目前,從事三大資源開發加工的大企業已達7家,資源企業增加值已占全縣工業增加值的50%以上。但資源也畢竟有限,2003年縣委縣政府又發一個“一號文件”,即《關于大力整治和優化經濟發展環境的實施意見》,提出了環境立縣的戰略。也就是說,這個階段已從資源開發型招商向產業轉移型招商轉變。目前,青陽縣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個數已達31家。青陽縣縣長何其旺說:眼下,這些大項目還處于成長期,再過兩年,青陽將進入豐收期。
從池州大項目集聚效應中,我們可以看出,池州經濟最大特色是把工業定位于依托本地優勢資源,走資源轉換之路,使優勢資源與優勢企業得到最佳對接。也就是說,優勢資源是池州對外招商引資的最大一張“王牌”。大企業的“扎堆”,在提升區域經濟的外部性,贏得第一次區位競爭優勢的同時,也將使得一個區域對未來企業的進入更具吸引力。
[B]池州的“三張牌[/B]”
在皖江5個城市中,蕪湖有汽車產業,馬鞍山有鋼鐵產業,銅陵有有色金屬產業,安慶有石化產業,那么池州有什么?換句話說,池州在區際間競爭中的最大“底牌”是什么?當池州人換一種視角和觀念審視腳下的這塊土地時,發現了自己的比較優勢所在。用池州市市長謝德新的話說,就是打好“三張牌”,即生態牌、九華牌、長江牌,把池州建成國家生態城市、國際旅游城市和長江重要港口城市。這就是池州在新一輪區際競爭中的“田忌賽馬術”,這種判斷與定位無疑是睿智的。
[B]先來看池州的區位優勢。[/B]
池州地處吳頭楚尾,北望合肥,東鄰金陵,南接黃山,西眺匡廬。池州境內有長江黃金水道162公里,占皖江的2/5,其中有24公里深水建港岸線,居皖江首位。更為重要的是,池州沿江達海,承東啟西,是長江經濟帶上的重要區段,是沿江開發開放梯度推進的重要通道,緊鄰長江三角洲,有利于承接經濟發達地區的產業轉移。經濟發展中區域梯度差異的存在和轉化是一個國家或地區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中普遍存在的規律。梯度差或位差就是發展的機遇與空間。池州港是長江干線重點港口之一,現有碼頭泊位17個,可常年停靠5000噸級船舶,目前年吞吐量達300萬噸,為一類開放口岸。池州市市長謝德新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描繪道:池州正利用長江優越的岸線資源,發展一批大運量、高水耗的加工制造業,逐步打造沿江建材、非金屬材料、輕紡服裝加工、農副產品深加工、船舶制造維修和現代物流倉儲、旅游等“六大產業帶”,以及能源、化工、有色金屬、林紙等“四大基地”。這就是池州打出的“長江牌”。
再來看潛在的交通優勢。眼下,貫穿池州的東接上海、西連武漢的沿江高速公路和北連合肥、南通杭州的合黃高速公路已經開工,安景高速、東九高速已規劃建設,東接上海、西達重慶的沿江鐵路大動脈的銅九鐵路即將動工。也就是說,在未來幾年內,池州境內高速公路里程將達到300公里。可以看出,這種機會因素為池州承接經濟最發達地區的輻射,并為其配套服務提供了更好的地理條件。
如果說區位優勢只是明顯而不獨特的話,池州自然稟賦中的資源和環境優勢可謂得天獨厚。
從礦產資源來看,池州已探明有工業開采價值的礦藏40余種,其中鉛、鋅、銻、錳等有色金屬礦產儲量居安徽省首位,特別是石灰石、方解石、白云石等非金屬礦產更是得天獨厚,不僅品質優,而且儲量大,開采方便。眼下,一些國內外大企業出于戰略考慮,紛紛在資源型地區布點,而池州具有原材料成本低而投資回報率高的產業布局優勢。自然資源和勞動力比較豐富,具有比較優勢,而資金比較緊缺和科技水平較低,具有相對劣勢的區域,如果形成自然資源密集和勞動力密集型為主的產業結構,就會加速一個地區的跨越式發展。目前,一些大企業之所以選擇池州,多與優勢礦產資源有關。譬如,比利時LWB耐火材料公司正是看中池州豐富的白云石資源,獨資興建了耐火材料生產基地,項目總投資達8000萬美元,現已開始籌建;香港偉確集團投資6.2億元人民幣,在青陽縣建設的年產50萬噸超細重質碳酸鈣(含納米級)項目,已正式破土動工。池州正在利用獨特的優勢礦產資源,打造國內最大的非金屬材料基地。過去一度被池州人視為“劣勢”而難以啟齒的優勢資源,如今成了吸引投資者的有效籌碼。
從旅游資源來看,池州旅游資源特色鮮明,山水洞俱全,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交相輝映,是理想的旅游休閑勝地。聞名遐邇的九華山是國家級山岳型風景名勝區,自然景色秀美,同時有著燦爛的佛教文化,是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且在寺廟、僧尼的數量上居冠,正成為國際性佛教道場。省級風景名勝區齊山、秋浦仙境、大歷山、溶洞群、大峽谷等自然景觀和珍貴的貴池儺戲、杏花村等人文景觀,各具特色,引人入勝。境內的國家級和省級自然保護區也正成為森林旅游、生態觀光、漂流探險、科學考察的新熱點。在安徽“兩山一湖”旅游經濟發展戰略中,九華山已成為重要的一極。今年上半年,池州與黃山兩地攜手打造“無障礙旅游區”,共同做大旅游經濟的“蛋糕”。隨著“可進入”問題的解決,旅游經濟將成為池州的一大支柱產業。有專家認為,池州具有大旅游資源的優勢。
從生態資源來看,池州處處山青水秀,人與自然和諧,被譽為天然大公園。全市森林覆蓋率達到56%以上。境內有兩處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一處是被譽為“中國鶴湖”的亞洲重要濕地自然保護區升金湖,一處是有著“華東動植物基因庫”之稱的國家級野生動植物自然保護區牯牛降。此外,還有九華山國家森林公園以及多處省級自然保護區和省級風景名勝區。池州是全國第一個國家級生態經濟示范區和實施《中國21世紀議程》地方試點地區之一。正如安徽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季昆森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所說:在全國有這“兩張王牌”的只有池州,這在世界上都能打得響。
可以說,生態旅游資源使池州充當沿海發達地區旅游觀光的休閑地和后花園具備了現實的可能性。這就是池州人常掛在嘴邊的“地上一個池州,地下一個池州,山上一個池州,水上一個池州”。
其實,池州的“三張牌”,說白了就是池州的比較優勢抑或核心競爭力。以蕪湖為例,它可打長江牌、大橋牌和汽車牌,但不能打生態牌和九華牌,因此,池州若打好這“三張牌”,將凸現區域經濟的特色,并可在更大的范圍內來整合資源。
[B]一個城市成長中的煩惱[/B]
“山青水秀,樹木郁郁蔥蔥,人和自然比較和諧。”這是季昆森第一次踏上池州時的感受。如此一個人間天堂為何還要承受發展工業之重?池州如何將資源開發、工業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有機地結合起來?許多到過或未曾到過池州,但知曉生態池州概念的人,都會發出這樣的疑問。
一方面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來發展經濟,另一方面也不能因過度保護環境而不要發展,換句話說,既要金山銀山,又要青山綠水。這是一個地區完成工業資本積累過程中的陣痛,也是一個城市成長中的煩惱。
經濟欠發達地區如何實現工業的起飛?一則是這些地區繼續走發達地區的走過的老路:先發展低附加值、高能耗的重工業,然后再發展制造業,最后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另一則是欠發達地區跳過這些階段,通過技術轉讓途徑,直接達到發達地區的生產技術水平。然而,對一個欠發達地區來說,達到經濟的快速膨脹是難以抑制的發展沖動。因為首先是生存權,然后才能談得上可持續發展。
“有水快流”曾是許多欠發達地區工業化初期對資源進行掠奪性開采時較為常見的現象。對一個處在工業化初期階段的落后地區來說,生態環境資源與經濟發展顯然是一對難解的矛盾,池州也不例外。2003年,池州市銷售收入500萬元以上規模礦山及加工企業完成工業總產值9.11億元,占規模以上工業產值的41.8%,實現利潤3.86億元,占全市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實現利潤的94.2%,目前礦業資源開發和深加工項目已完成投資約20億元。顯然,如果過度地保護資源,就不會有池州今天的經濟活力。有沒有一種既保護了資源環境又發展了經濟的兩全之策?若按可持續發展狀態的字面理解,就應是既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危害后代人滿足其自身需要能力的發展狀態。長期致力于生態經濟研究的季昆森給出了一種答案:循環經濟可解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矛盾。循環經濟是追求更大經濟效益、更少資源消耗、更低環境污染和更多勞動就業的先進經濟模式。
“發展工業經濟就會破壞生態,這顯然是一種錯覺。”池州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葉顯義舉了一個例子:已有100多年歷史的比利時瓦斯公司是一個相當負責任的企業,非常注重社會效益和環境保護,它們的礦山開采完了就是一個森林公園。再以池州海螺為例:這個資源開發加工型企業以現代企業的理念和新技術,找到了環境保護與資源開發的結合點。現在廠區內鳥語花香,非但不是一個污染點,而是一個工業旅游的示范點。將來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水泥技術和最美的生態環境,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也保護了環境。池州做“石頭經濟”也是有回旋余地和限度的,譬如,像九華山旅游區再好的項目也不能進去。
是“先發展,后治理”還是“邊發展,邊治理”?顯然,池州選擇了后者。“關小的,引大的”,這是池州礦產資源開發加工的進入門檻之一。譬如,青陽縣在引進的同時做環境測評,走有序、集約型開采之路,目前白云石開發已關掉了77家小礦。這里所謂“引大的”,是指引進研發能力強、經濟實力雄厚、技術裝備先進的大公司及國內外知名企業。也就是說,池州正在依靠大企業的科技和人才資本優勢,把強烈的生態保護意識與大量運用高新技術結合起來,走一條新型工業化之路。
這是一個城市成長中遭遇的煩惱,中外資源型城市概莫能外。韓國有一個道(相對中國的省)工業少,經濟比較落后,但生態環境好,現在是“因禍得福”,許多無污染的高新技術項目都要到那里落戶。這個城市的建設目標是:綠綠的山,清清的水,新鮮的空氣。這并非說池州就要走如此的發展路徑,但至少能給許多類似的城市以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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