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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上遠眺東江水泥廠,破敗的廠房在落日余暉中留下巨大的剪影。
從工廠改造來的東莞藝展中心,吸引了500多家藝術品商家進駐。
東江水泥廠,從下往上看,工業廠房的風光也不一般。
二十年一晃而過,曾經的工人謝效昌站在廢棄的水泥廠旁,感慨良多。
二十年一晃而過,曾經的工人謝效昌站在廢棄的水泥廠旁,感慨良多。
龐然大物東江水泥廠安靜地匍匐著。遠遠望去,宛如宮崎駿動畫中的城堡。
巨大的煙囪仿佛要刺破天空,回旋階梯卻蜿蜒而下歸于大地。落日余暉給東江江面涂抹上絢麗的顏色,破敗的水泥廠成了東江邊的一個巨大剪影。
這是東莞現存唯一一處水泥廠遺址。49歲的謝效昌曾在位于石排鎮的東江水泥廠工作12年,下崗后又回到工廠旁邊的停車場當保安。這二十年間,謝效昌的人生有起有落,東江水泥廠的命運卻仿佛命中注定一一關停。
被稱為“世界工廠”的東莞,工廠成為其基本社會單位。在一輪接一輪的產業升級過程中,統計部門默默記下每年關停或搬遷企業的數目。在冰冷客觀的數字背后,那些曾經人聲鼎沸的廠房是被買賣,被推倒,還是被遺棄?
有別于余暉下讓人神往的美麗,近處的東江水泥廠卻是一番破敗景象。水泥廠左側變成了一個垃圾回收場,成包成包的垃圾堆積如山,帶有異味的污水橫流;從這里進入廠區,滿目殘垣斷壁,雜草叢生。謝效昌一邊走著一邊提醒著后邊的人“這里危險,小心”。
所幸老舊的廠房中除了危險,尚孕育著財富的可能。
東莞藝展中心總經理趙永臣說:“我們是企業,我們要盈利。”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天花上通風管道縱橫交錯。東莞藝展中心使用的建筑原本是一家玩具廠廠房。
當如同生物般吐納仿佛帶有體溫的工廠車間還原其建筑的物質屬性,如果它們能被看成水泥叢林中的大熊貓,如果它們的價值能夠被發掘,這些廠房就有了一個更動聽的名字:工業遺產。
荒草掩埋的過往繁華
謝效昌穿著保安制服雙手叉腰站著,頭上是悠悠白云,身旁是他曾經工作了12個年頭的廠房。
這個茶山鎮南社村人今年49歲了,妻子是石排人。1989年托妻子這方的關系,謝效昌才有機會進入這家石排鎮當時最大的集體企業工作。“那時找個工作不容易,能進東江水泥廠很光榮,工資有八九百元一個月。”
過往的榮光讓謝效昌微笑起來。他從一個普通的鏈板工做起,然后到班長,再到車間主任。五年時間,謝效昌年齡從28歲變成33歲,工資也從八九百元漲到了2000元。
這五年,是東莞各地廠房、住宅建筑物拔地而起的鼎盛時期,水泥廠效益大好。“一年產值都上億”,從一條生產線,發展到兩條生產線,并斥巨資建設了第三條生產線廠房。
謝效昌現在每天還會抽空走進水泥廠內,一個個的廠房都還在,只是空蕩蕩的。他站在一道積滿水的道槽邊上,發了一會呆,喃喃說道“我曾站在這里當鏈板工……”
輝煌總是讓人懷念。如今翻閱東江水泥廠的資料,仍可以一瞥它當年之威水。東江水泥廠建于1987年,設計年產量為普通硅酸鹽立窖水泥40萬噸,先后安裝了3條生產線,資產總額達2.21億元,被農業部評定為中型一檔企業。東江水泥廠曾是東莞首家國有企業與鄉鎮企業資產重組的水泥股份制企業,也是東莞最大的水泥生產企業。
不過,當年的重組對于謝效昌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謝效昌記得那時是1999年,東莞水泥廠因城區要產業升級而調整出了城區,帶著巨資和一班人馬合并進了東江水泥廠,并控股了東江水泥廠大部分股份。
“因為東莞水泥廠合并進來一批人,廠里從300多人增加到700多人,那時候就開始裁員,我個人能力不行,在第二年就被裁掉了。”謝效昌不無遺憾地說道。
2000年,謝效昌離開了工作12年的東江水泥廠,回到了茶山,用摩托車搭客。“那時東莞的外來工越來越多,生意很好,一個月能賺3000多元。”等到東莞禁摩,謝效昌重新在東江水泥廠右側空地露天停車場謀得一份保安差事時,已經是七年之后,而水泥廠也已關停多時。
“每個月1200元,但很開心,感覺事隔多年又回來了,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兜兜轉轉,謝效昌的收入回到當年東江水泥廠當工人時的水平。但是,廠房之間空地上野蠻生長的荒草卻似乎在告訴他:東江水泥廠要重現當年輝煌絕無可能。
水泥廠的去和留
門窗已經被拆卸一空,這讓一排排舊廠房如同失明的老人。不過,在一個個巨大空洞的背后,仍然不時有活色生香的軀體和生動的表情。
歷史、工業、秩序、破敗,東江水泥廠因為這些痕跡變得藝術起來。“在這里,幾乎每天都有人來,從深圳、廣州來的都有,在這里拍婚紗照、拍人體藝術攝影、拍電視劇……”謝效昌說:“前天還來過一撥,十幾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女的脫光了讓男的攝影師拍,就拍那些背景。”他用手指了指那些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斑斕的淡黃色圓柱形建筑,還有那些迂回有序的階梯,補充道:“拍的時候很多人圍過來看,他們不怕的,他們拍的是藝術,就是讓人看的。”
謝效昌所在保安公司的同事也紛紛說:“每個星期都來幾撥人,這舊址還挺熱鬧的”。
看上去舊廠房已經死了,但又好像仍然活著。這讓東江水泥廠的廠房在一度傳聞要被炸掉之后,仍然倔強地存留了下來,默默地守護著東江邊屬于自己的地盤。
它算是幸運的。
東莞首家“三來一補”企業太平手袋廠成立于1978年,2007年6月該手袋廠被徹底拆除。這引起軒然大波,東莞開始認真思考“如何保護工業遺產”,政協、人大等社會各界都加入了討論。2007年12月東莞啟動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首次加入工業建筑這一項。東莞市副市長吳道聞是普查小組組長,他曾在普查啟動會議上要求吸取太平手袋廠被拆的教訓,對有歷史價值的工業建筑,按照文物相關規定做好保護工作。
根據東莞市文廣新局文物科統計,類似東江水泥廠這樣的工業遺產(包括工業建筑)在這次普查中被保存下來的有兩三百處,而這次地毯式的普查仍在繼續,將會持續到明年12月。
不過,東江水泥廠舊址占地200多畝的建筑群命運并不明朗。“水泥廠不是東莞特有的產業,不是東莞才有的東西,水泥廠全國到處都是,除了建筑外觀壯觀之外,它幾乎沒有什么沉淀價值,這讓它很難成為文物保護單位,那么它的保護價值怎么衡量,保護的價值又在哪里?”東莞市文廣新局文物科負責人對此感到困惑,然后是一陣感慨:“如果太平手袋廠還存在,或許它能作為工業遺產第一個成為文物保護單位”。
東莞理工學院城市學院城鄉規劃管理教研室主任李國彬也稱,“保留也并非全部保留,能保留下其具有核心價值的部分就已經很不錯了,而其他部分,拆除之后騰出土地產生的價值,或可拿出部分來作為保護遺存部分的經費,這也并不是行不通的。”
在李國彬看來,關鍵是官方是否將工業遺產看作獨特的文化形態。“東莞作為世界工廠,具備太多現代工業文明的特征,為什么就不可以走先一步做這樣的事情呢?東莞是時候將“工業遺產”納入城市文化范疇了。”
“如果真有開發,肯定要做加固等安全工作,這塊費用是巨大的,開發之后怎么維持運作,通過銷售門票嗎?那也不樂觀。”東莞市文廣新局文物科負責人展望東江水泥廠舊址開發前景,略顯悲觀。
舊廠房“長”出的藝展中心
相較于東莞市文廣新局文物科負責人的悲觀,趙永臣的信心滿滿。
趙永臣是東莞藝展中心總經理,這個藝展中心所在地原先是家玩具廠。在窗明幾凈的藝展中心走一遭,你已很難辨認出它原先的工廠模樣。外墻做了色彩和細節的裝飾,只有墻面上“原玩具廠模具車間”字樣還在紀念過去。
東莞藝展中心去年底開業至今已有半年多。原先的玩具廠在2005年南城城區產業調整中,搬遷到了清遠。這占地100畝的廠房怎么利用?趙永臣說,當時政府有一種思路是直接推掉廠房建筑然后賣地,“而我當時考察了廠房結構之后,覺得改成藝術品展示交易中心可行,而且東莞目前還沒有一個專業的藝術品交易市場,南城區政府最后也采納了我的建議。”
“東莞工業遺產得分兩類來考慮,一類是如東江水泥廠這樣的,有鮮明的歷史印記的,可以開發工業旅游或像北京798一樣的創意園;另一類是普通的廠房,曾經耗資幾百萬到幾千萬建立起來的廠房,這些是不是就沒有價值,要推掉嗎?那是資源的浪費,廠房這類建筑還可以作為小商品批發市場、大型超市、或者酒吧娛樂場所等。”
改造一氣呵成。工廠原先天花上密布的管道和柱梁都沒有做任何改動,“正是這樣的保留,原汁原味的工業味道,讓它反而有了更強的現代藝術味道。”玩具廠的倉庫很空曠,改成藝術展覽廳;車間有一根根柱子,柱子之間砌上磚變成一間間商鋪;工人宿舍一棟改成商鋪業主住所,另一棟則改成了便捷酒店,用于接待來藝展談生意的客人。趙永臣對改造效果很滿意“應有盡有,非常齊全。”
房屋主體改動雖然很少,但廠房消防、通風、排風、制冷等都是需要添加和重新布局的,加固也是必不可少。趙永臣在這塊投入了2000多萬元,而讓整個藝展中心運作起來,共投資了8000萬元。
東莞藝展中心吸引了500多家藝術品商家進駐,這迅速引起了東莞官方的重視。東莞市委書記劉志庚今年大年初九到這里參觀,告訴他的下級這是東莞“三舊”改造的有益探索。隨后,東莞各個鎮街也都組織人員前來參觀學習。
從工業遺產到工業旅游
東莞官方對工業遺產的興趣,趙永臣認為這很自然:東莞在產業升級過程中,也將有越來越多工廠會被淘汰出局,東莞也將會有越來越多的“工業遺產”,藝展中心是一個具有鮮明東莞特色的改造,自然會引起關注。
他以深圳的華強北為例,十年前也是工業區大量廠房閑置,深圳不是急著要蓋寫字樓,而是讓它自然發展。“先是超市進來,然后小商品批發市場進來,人氣旺起來后,地價升高了,再漸漸推掉廠房去發展寫字樓白領聚集地等。”深圳蛇口很多舊廠房直接改成了酒吧街,寶安區的工業廠房也有改成創意園。
“東莞完全就是十年前的深圳,工業遺產的保護與利用同樣可以借鑒深圳經驗。”趙永臣總結說。
李國彬在趙永臣的思路上更進一步。“其實工業遺產不應該是一個靜態的東西,而應該是個動態的東西。”工業遺產和當下的工業聯系是非常緊密的,是同一條脈絡上的,工業遺產展示了過去的工業,是一個歷史的參照,而當下的工業同樣需要展示,串聯起來,組成一條或者多條路徑,也就是西方國家目前開發得比較成熟的工業文明旅游,“這同時帶動了工業遺產的開發”。
投資1.6億元在2004年建成開放的東莞展覽館,就濃縮了東莞工業發展過去、現在和將來,如過去東莞的草織工業、鞭炮工業,當下“世界工廠”的知名產品德生、O PPO、步步高D V D、虎門的服裝等。而在各個鎮街政府或企業也自發興建有各種特色工業博物館,如茶山的糕點博物館、大嶺山的家具博物館等,而中堂的造紙博物館、大朗的毛織博物館也在籌備興建。
“從東江水泥廠等一批特色的工業遺產到東莞展覽館、各個特色工業博物館、然后再深入到東莞各個產業鮮活的生產車間,原汁原味的制造業也是能吸引人的,深入車間,那樣的場景能吸引很多人,東莞工業文明旅游并非難實現。”李國彬對此很樂觀,而今年由他主持的東莞理工學院城市學院城鄉規劃管理教研室也是東莞首個將東莞工業遺產開發利用納入研究的專業機構。在他看來,工業遺產就像是水泥叢林中的大熊貓,亟待發掘它的巨大價值。
謝效昌的想法比官員、商人、學者們要簡單得多:“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工業遺產,它是我工作過十多年的地方。我每天都會來這里走走,回憶些以前的事情”。他行走在舊廠房間,不敢往太深處走,因為里面“越來越危險了”;走出廠房,謝效昌轉身回望高聳入云的圓柱形建筑,眼睛又亮了起來。
記者觀察
在遺產上建工業文明博物館
西門子在推銷它的產品時無時無刻不在強調它1847年生產出第一臺洗衣機,寶馬奔馳的說明書上也永遠少不了他們百年歷史的闡述,一個有“世界工廠”之稱的城市也應該有一本說明書,告訴世人,“三來一補”在這里產生,世界名牌也在這里加工制造,即便是在一個破舊的廠房,它或許就曾經是牽動世界制造的一根弦。
而目前東莞對工業遺產的保護和利用似乎還沒有在官方形成共識,該不該保護,如何保護,在快速推進的“三舊”改造中,相比賣地增加G D P的簡單路徑,保留工業遺產顯得更加缺少說服力。這就亟待政府進行系統的工業遺產摸底和研究。哪些該保留,保留全部抑或部分,都需要有一個嚴謹的求證過程,不要讓太平手袋廠的教訓在新的一輪產業升級中重演。
而對于如何利用好有鮮明時代烙印的工業遺產,成都建立的工業文明博物館或可借鑒。在一個有著鮮明特色的工業區域,在一座較有特色的工業遺址上建立起一座工業文明博物館,將一個區域內所有的工業、產品或者機器進行集納性地展示,既能保留工業遺產,也能保證工業遺產不會成為經濟發展的“絆腳石”。談回東莞,以東江水泥廠為例,不妨可以考慮這樣的做法,在東江水泥廠原址上建立了一個專門展示東莞傳統產業的工業文明博物館,如東莞的莞草草織工業、鞭炮工業等。
眾所周知,“世界工廠”的東莞正在尋求蝶變,產業的升級也必然會產生越來越多的工業遺產,希望這些遺產能得到妥善的保護,讓“制造業之都”有一個明晰的延續和脈絡,制造“制造業”之外的附加值。
我建議
廈門浪(奧一網網友):
東莞制造需要整體品牌
何止美國人離不開東莞,世界上哪個角落沒有東莞制造的商品?東莞的驕傲就在那些附庸在別人品牌上的制造,這才是現代東莞真正的魂。
制造本身就是品牌,德國,全世界公認的制造精良的鼻祖,體現在世界上的是幾個品牌?恐怕10個手指頭能數完,日本,世界制造的后起之秀,體現在世界上的品牌又是幾個呢?可是不管是不是大家知道的品牌,來自德國和日本本土制造的商品給消費者就是有那么一份購買的信心。這就是地區制造業的品牌價值。東莞需要品牌,但更需要制造的整體品牌。
王瀚(讀者):
工業遺產可建創意產業園區
東莞工業遺產可以建設成為創意產業園區。如何建設一個有名有實的創意產業園區?“內容為王,產業為先”顯得尤其可貴。就創意產業園區而言,其發展支撐(包括經營收益等)除了租金收入以外,還可考慮通過舉辦會展等來擴大影響力,藉由“會展經濟”來拉動園區的發展,并通過營銷推廣網絡的構建,協助進駐園區企業進行市場營銷,從而通過提高服務水平,既能為園區企業提供良好服務,又能提升產業園區的附加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