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河污染嚴重

千古名河污染嚴重
——紹興古運河現狀調查  

     在江南水鄉紹興默默流淌了１７００多年的浙東古運河是建成歷史最早、至今尚存并且仍在發揮效益的一條千古名河，但時至上世紀末已存在著不少問題令人擔憂：航運功能下降，航道變窄；沿河石墈多有倒塌，部分已遭損壞；河道淤泥深厚；文化資源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壞；兩岸建筑零亂，小型企業廠房倉庫眾多等。 

    ■保護大運河系列調查之二

    中國經濟新聞網訊：如果說紹興是一本漂浮在水上的古書，那么這水色浸染的濃重之筆便是默默流淌了１７００多年的浙東古運河。 

　　紹興是水鄉澤國，依存水而發展，于是歷史上就產生了眾多名聞于世的水利航運工程，其中浙東古運河建成歷史最早、至今尚存并且仍在發揮效益，它是中國大運河之南起始端，由晉會稽內史賀循主持興修，為先秦時期中國３條古運河之一。 
    但是隨著歲月流逝，浙東古運河污泥漸淤、行洪不暢、河道砌坎破損、沿岸建筑零亂，沿河文化資源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     

    “這樣一條千古名河，時至上世紀末已存在著不少令人擔憂的問題。”紹興市水利局副局長邱志榮對中國經濟時報記者指出，古運河航運功能已逐漸下降，航道變窄，部分地段已不能過往較大噸位船只；沿河石墈多有倒塌，部分已遭損壞；河道淤泥深厚，一些地段超過３０—４０ｃｍ；文化資源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壞，沿河有些著名古跡或整體拆除，或部件遭損；兩岸建筑零亂，有很多小型企業的廠房倉庫；綠化偏少，樹種單一，紹興傳統樹種更少等。  

　　千古名河不堪歷史重負 

　　現在的浙東古運河是一條在紹興境內全長近１００公里的河道，就區域而論有紹興縣、越城區、上虞市之地。  

　　８月１２日，記者來到紹興，一到車站，記者就向出租車司機和當地居民打聽古運河的生存現狀，可出乎意料的是群眾對古運河所知甚少，也沒什么特殊感覺，甚至連具體位置、流向都不清楚，這與古運河這樣的歷史長河和即將申遺的身份似乎極不相符。  

　　８月１３日一早，記者便從紹興到柯橋，從紹興到上虞，對這兩段古運河進行沿路實地考察。  

　　一出紹興市區，緊挨著１０４國道，古老的浙東古運河便映入記者眼簾，可是這與記者此前的想象還是差距很大，心中為之一震，這水怎么這么臟啊！看了讓人十分惋惜，河水是灰黃色又有些發綠，河上漂著一層油，布滿青苔的河面還沾著塑料袋、樹枝等臟東西。風吹過時，即使站在幾米高的岸上，也能聞到蒸發上來的臭氣。  

　　９點左右，記者看到一艘載著兩名工人的小木船在河面上打撈水草，工人告訴記者，他們是政府物業公司的，每天都會在這兒打撈水草和垃圾。盡管如此，記者所乘坐的出租車司機付永強說，因為離市區最近，據他觀察，這一段的水污染是最嚴重的。  

　　沿著１０４國道往柯橋的方向，到了紹興古運河園。紹興古運河園是專門因運河而建的集錦式主題公園，這一段運河已經作了完善修復，１０４國道對岸就是古運河園，岸邊都綠化了，河兩岸都筑上了石磚，規劃較為整齊，水面也干凈了許多，水的顏色盡管沒有其他地方暗，但也談不上清澈。付永強開玩笑說，要在城市里找到清水的顏色，那在幾年前就不可能了，盡管現在重視起來了，也只是擋住進一步的污染。  

　　一位居住在附近的市民告訴記者，因為離市中心遠一點，居民區沒那么多，這一段水質稍微好一些，臭味也沒那么大。 

　　在沿路的一座橋底下，記者還看到一戶人家，女主人告訴記者，他們是外地打工者，這個水泥橋洞就是他們的家，吃喝拉撒全在這運河邊上。  

　　快到柯橋的古運河段，生存明顯又惡劣許多。因為柯橋是中國輕紡城，為數眾多的印染企業使之成為了污染重災區，近年來，紹興對此也非常重視，嚴禁企業向古運河排污，但歷史遺留已經讓這條千年老河不堪重負，現在企業垃圾少了，還是擋不住生活垃圾以及船舶垃圾。 

　　沿途記者也看到為數眾多的化纖紡織企業的廠房和廣告牌，輕紡與印染都是高污染產業，盡管各級政府近年對治理企業排污非常重視，還加強了群眾監督，但仍有一些小型的印染廠為了減少排污費，玩起貓捉老鼠的游戲。對于這點，紹興縣環保局黨工委副書記陳國良接受記者采訪稱：“我們抓一個就罰１０萬，現在群眾的環保意識強了，企業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向河里排污，即使有，那也是突發性的管道破裂等因素。”  

　　另外，他還告訴記者，紹興縣已經建成使用了排污管網，搬遷了好多城區內的印染廠，去年搬走了２０家企業，今明兩年按計劃還要繼續搬遷。 

　　“這幾年河水污染主要不是工業污染，而是生活污水。”陳國良對記者坦陳，由于平原河道的河水流速緩慢，較易形成淤積，加上多年來未有較大規模的定期處理，導致古運河部分河道淤積嚴重。還有，自古以來，水鄉人的生活習慣就是“靠水吃水”、“近水樓臺先得月”，尤其是洗衣使用的有磷洗衣粉，使河水富營養化，水藻、水葫蘆大量繁殖，堵塞航道，污染河水。  

　　記者還看到，挨著古運河有一些酒家、飯店，古運河面的油和垃圾應該有他們的貢獻，當然運輸船只漏油也會造成污染。  

　　剛被莫拉克臺風洗禮過的紹興天氣還是陰晴不定，沿路考察過程中，雷陣雨停停下下，陰暗的天氣讓古運河看上去也格外灰色調。記者站在柯橋的輕紡城大橋上，兩岸是繁華的市區和幾座聞名遐邇的輕紡城，橋底下是靜靜流淌的古運河。河邊堆著建筑垃圾，河水又黑又黃，與那條幸存下來的細長纖小的古纖道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  

　　一位市民對記者說，這一段運河水污染特別嚴重，附近緊挨著幾個輕紡大市場，如天匯市場、中國輕紡城聯合（東升路）市場等，印染企業很多，污染很厲害，有時候還會發出一股強烈的化學味道，讓人非常痛心，工業是發達了，但這就是代價。 

　　紹興至上虞的古運河越州大橋那一段，政府進行了完善修整，加深拓寬，水面沒什么垃圾，水的顏色也沒那么暗，河面上還養殖了一些綠色植物用于凈化水質。  

　　在前勝橋附近，一位老人家告訴記者，去年這一段運河就開始整治了，原來的河道只有１０多米寬，現在已經拓寬到百米以上，兩岸都砌上了石板，還有整齊一致的居民樓房。老人家說，他小時候，經過村子的古運河水是很干凈的，就是近１５年左右，水慢慢變臟，不過現在治理以后比去年干凈多了。但是，修繕后的運河沿岸，古橋、老房子、亭都已經不復存在，現在的一些年輕人都不太知道老運河的事兒了。 

　　上虞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媒體同行告訴記者，古運河的文物保護方面，柯橋比上虞做得好，而在污染方面，因為柯橋經濟更為發達，污染明顯嚴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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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運河管理政出多門 

　　治理古運河，水清是基本要求，如果水質污濁不堪，還言何申遺？紹興市水利局在２００８年關于紹興浙東古運河保護與申遺工作的匯報中提到，紹興段運河重要斷面水質以Ⅴ和劣Ⅴ類為主，主要超標項目為溶解氧、高錳酸鹽指數、氨氮等。  

　　記者找到紹興縣環保局了解情況，該局黨工委副書記陳國良開始有些推托說：“古運河的水質環境保護不歸環保局管，是水利部門負責的，紹興縣水利局去年專門成立了新世紀水質治理辦公室。” 

　　在記者的追問下，陳國良說：“古運河的水質治理主要是水利局負責，而環保局主要負責企業排污和居民生活污水。首先是搬遷城區的印染廠，去年搬了２０家，今明兩年按計劃繼續搬。對于企業排污，我們的檢測非常嚴格，只要是接到舉報查證之后，抓一個罰１０萬。現在人們的環保意識強了，企業一般情況下是不敢亂排的，就像太湖的藍藻事件，我認為應該是多年的生活污水造成的，企業排污肯定不敢那么明目張膽，有時候管道泄漏但不可能是存心的，大多數企業不會為了節省成本而直接排污。 

　　整治居民生活污水，新城區建好以后都有嚴格的排放管道，但老城區的改造不可能一步到位，這是一個過程，與整個城市的發展步驟息息相關。還有一部分污染源來自公路，雨后的汽車污水直接排放污染，這一點是我們無法控制的。”  

　　紹興市文物管理局文物處許利根處長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認為，目前古運河的污染不是工業污染，而是生活污水。紹興段運河流經的城鎮村落共有２市８鎮及多個村莊，部分生產和生活活動對運河的水體及其相關的歷史文化遺存保存現狀都產生了不利的影響。  

　　“古運河水質環境保護無可厚非是環保部門的事兒啊！而河道本體的事又歸航運部門管。”紹興市水利局邱志榮副局長接受記者采訪說，水利局不負責古運河水質管理，只負責河道水面的保潔和河底清淤，為此成立了專門的河面打撈清理隊伍。２００７年，市政府啟動清水工程，用３年時間對河道進行全面清淤，現在河底的淤泥大概３０—５０厘米。  

　　在記者的追問下，邱志榮承認，現在各部門對于古運河管理的分工職能是交叉的，但整個運河水質治理權威還是環保部門。 

　　他還告訴記者，最近浙江省人大剛剛出臺了紹興鑒湖保護條例，因為鑒湖在上游，古運河在下游，這對古運河是有好處的，紹興酒主要取鑒湖和古運河的水，而原來一些生活自來水都是取自于鑒湖，所以，紹興水體保護迫在眉睫。  

　　“我們也想通過媒體呼吁，關于古運河治理保護都是有過程的，但不能因為這樣就松懈、放棄，現在可以做到的，必須要抓緊執行、落到實處。申遺需要的是‘無價之寶’，就現狀而言肯定是不達標的。紹興的河道太多，很難控制生活污水，如果說要從人人做起，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邱志榮說。  

　　上虞那位媒體同行對記者說：“現在要申遺了，各部門還在互相推諉，政府部門太多，沒有牽頭人，我們也一直在呼吁，但我們不敢公開發表。水利局沒有專門的人負責，文保單位的級別不夠，文化局沒有經費也沒有人，環保部門對這個大項目也根本管不起來。古運河保護涉及的太多，整個紹興的古文化遺產也太多，所以領導的決策就會亂。”  

　　大運河（紹興段）遺產保護規劃說明書指出：大運河（紹興段）所涉及的管理部門主要包括水利局、港航局、文物局、規劃與建設局、國土資源局、環保局、旅游局等多個部門。  

　　大運河跨流域、跨行政區域，兼具行洪、航行、灌溉、運輸等多種功能，大運河的這種多重功能屬性決定了其管理權屬的多重性以及層級性。這種多頭管理局面與層級權屬的復雜關系帶來大運河管理上的一些矛盾與問題。  

　　首先，如此眾多的管理部門如何達成協調統一的管理運作機制，還是一個尚未解決的問題，這直接關系到大運河遺產保護的實際效果。  

　　第二，大運河跨區域的特點致使管理上受到層級的制約，地方一級管理處于從屬地位，具體管理措施難以插手，與上一級的管理關系缺乏協調，導致地方管理積極性下降。  

　　第三，大運河所涉及的諸多管理部門之間如何協調，平衡內部的利益關系是現狀面臨的主要問題。例如水利部門允許地方堤防管理部門“以堤養堤”，允許堤防的租占并從中收益。而航運部門則規定，航道堤岸嚴禁建設不利于航道維護的建筑物與植物，相類似的還有文物部門與城建部門，旅游部門與航運部門之間的矛盾等。 

　　第四，部門與地方政府之間也存在一定的協調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河道管理條例》規定，在堤防和護堤地，禁止建房、放牧、開渠、打井、考古挖掘以及集市貿易等活動。而運河管理范圍內建設的非防洪工程建設項目，大多是地方政府集資的項目，對帶動當地經濟的發展有重要作用。 
  
　　 古運河保護任重道遠 

　　 除了治理污染，文物保護也是浙東古運河申遺的重要任務。  

　　在紹興市文物管理局給記者提供的大運河（紹興段）遺產保護規劃說明書中提到，例如紹興的古纖道，隨著交通形勢的改變，古纖道逐漸失去其原有的功能，現狀保存部分古纖道也因年久失修損壞嚴重。 

　　城、柯橋鎮、豐惠鎮等地方城鎮建設速度較快，歷史街區與整體歷史風貌正逐步遭受城鎮化的侵蝕，大量現代建筑材料廣泛運用，建筑高度參差不齊，與傳統氛圍格格不入。運河的城鎮水利工程設施如驛亭鎮的驛亭壩在歷史上擁有重要地位，驛亭壩周邊地段是驛亭鎮繁榮的商業中心，然而現狀保存狀況堪憂，周邊環境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壞。  

　　另外，運河城鎮沿岸景觀環境過度的人工化破壞了原有的自然生態格局與傳統的自然運河環境景觀。運河沿岸自然、質樸的景觀風貌已很少見到，多為現代園林植物配置形式所取代，同時，人工駁岸、護岸的修建也過多地采用了現代手法，在形式與材質上與運河歷史風貌環境不相協調。 

　　 同時，紹興段部分運河城鎮、街區沿岸空間戶外廣告的設置過于雜亂無章，并且嚴重影響到歷史城鎮、街區風貌環境，過大尺寸的廣告牌遮擋了歷史建筑的外立面，與周邊環境格格不入，亟待整治。 

　　一位參與古運河保護工作的考古專家對記者坦言：“我負責這塊工作，但是我的信心不足，申遺需要有分量的、具體的、歷史的東西，然而，經過上千年的風雨、拓寬修繕，運河本體的水利建筑如碼頭、水閘、水壩，還有運河沿岸的諸多石塘路、橋、亭、寺等幾乎都不存在，這些是古越人民歷史活動的‘活化石’，是文獻之外能傳達那個時代政治、經濟、民俗、宗教信仰的重要載體，雖然紹興的遷道還在，但所剩不多。加上水體污染這么嚴重，我們拿什么申遺？”  

　　２００２年，紹興市決定對千古名河浙東古運河進行全面水環境整治。其中一期工程建成紹興城區西郭公鐵立交橋至紹興市、縣交界河段的“紹興古運河園”，耗巨資把浙東古運河水系各處的牌坊、橋梁、墻體等遺存搬到一起建成一個集錦式主題公園。但此舉同時招來一些質疑，認為這違背了文物保護的原真性和完整性，對運河文化景觀造成了新的破壞。     

　　 一條古老的運河，記載著越國的歷史，展示了不同時期的歷史文明。河道狀況好壞，水之清濁，文之榮枯，是區域內政治、經濟、文化、生活方式與人才養育的一面鏡子。“此前的一些保護修繕還都是小打小鬧，整個大運河的保護工作任重道遠。”上述那位媒體同行這樣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