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北京市海淀區中關村北大街100號(北樓)北京大學建筑與景觀設計學院一層 Email:info@landscape.cn
Copyright ? 2013-2022 景觀中國(www.36byz.com)版權所有 京ICP備05068035號 京公海網安備 110108000058號
以上三點是我策劃這次展覽的切入點和基本的策展理念,也是我從策展的角度對當代藝術公共性及公共領域概念的經驗性詮釋。基于上述的考量和理解,我將第六屆深圳當代雕塑藝術展的主題確定在“透視的景觀”框架內。
所謂“景觀”是一個具有時間屬性的動態整體系統,它是由地理圈、生物圈和人類文化圈共同作用形成的。當今的景觀概念已經涉及到地理、生態、園林、建筑、文化、藝術、哲學、美學等多個方面。由于“景觀”是一個綜合概念,包括自然與人文的屬性,它要求人們跨越所屬領域的界限,跨越人們熟悉的思維模式,并建立與它領域融合的共同基礎。具體到我策劃的展覽主題規定為“景觀”概念在于:從世界的范圍內考察,在現代化建設的數百年歷史中,它給予了人類現實生活諸多的生存空間,已成為我們這個轉型時代現代化理想的象征。城市化是許多國家現代化進程中的核心環節,在中國這種變化之劇烈實在令人難以預料。有時候,我們欣喜于中國改革開放的二十多年間里,更顯示了中國現代化過程中生存狀態在物質、心理、精神層面上的變化。但又要被迫接受發展所帶來諸多的社會問題,比如轉型期的中國所面臨的挑戰,一方面是經濟的騰飛;另一方面是經濟騰飛過程中存在的各種社會問題與現象,尤其是市場經濟產生了不同的社會利益群體,而現在的政治框架還不能很好地調節這些社會的利益沖突。同時,高速發展的經濟,沖擊并顛覆著傳統的理念和生活狀態;幾代人延續下來的古樸的生活方式所孕育的純凈平和的生活理想,與現實的距離越來越大,甚至成為歷史背景。沖突和壓力是明顯的。一方面人們渴望有更高的生活質量,有便捷的城市功能,有現代化程度頗高的消費享受;但另一方面,現代化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競爭,產生的這一過程的種種問題和各種可能性,讓不同的人群體會到不同層次、不同方面、不同性質、不同價值取向的失落,許多以前不曾料及的問題出現了。文化的多元性面臨著喪失的危險,城市與鄉村的文化形態都經歷著某種“擠壓”,古樸的生活方式以及它所代表的文化精神、倫理法則都在經受著強大的沖擊。這種沖擊的嚴酷性在于,它悄悄地摧毀了包括信念在內的許多精神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思考,似乎我們都在面臨著失控、危機,甚至是帶有悖論式的尷尬處境。而現代化與自然景觀的關系中,自然生態不斷惡化、資源日趨枯竭,環境污染迅速蔓延,生態危機將演化成為生存的困境等等。因此,或者可以說,我們處在一種新型的人文與自然生態環境的對應關系之中,生活在一種新的挑戰之中。甚至這是一種別無選擇的無奈。中國當下的歷史變遷、社會轉型與生存機遇很大程度上也正是依賴于這樣的文化生態,構成了中國特有的現代化景致。它又提示著這樣的一個事實:我們生活在一個越來越高度化的混凝土結構里,無形中筑起了一道道高高的屏障,造成了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的矛盾與沖突,而這恰恰是我們現代化過程所面臨的歷史處境問題。
造成這樣的處境是因為現代化的影響涉及人類生活的各個領域,尤其體現在認識論上對于人類主體無限能力的崇拜以及經濟領域對于自然資源的無限開發,這正是現代化得以滋生的土壤。當現代化以其動人的誘惑和無以復加的危險向我們呼嘯走來時,它高高擎起的正是科學這面大旗。科學的價值觀向我們保證,科學提供世界的真相,它是超文化的,沒有階級性、民族性,甚至也沒有時代性。正是這種觀念為文化的統一化提供了哲學基礎。中國正處于一個高歌猛進的“大躍進”式的現代化階段,發展與變化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同時,由此導致的發展變化與我們的生態“景觀”環境不斷發生沖突。潛隱于中國現代化“大躍進”背后的“失控、危機”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現代化似乎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悖論。對于我們身臨其境的每一個人來說,這不僅蓄蘊著一種我們過去未曾經驗卻代表著歷史、文明進步的價值理念,同時也體現在社會各階層公眾的心理層面上充滿的錯愕、焦慮等等不平衡心緒。因此,所謂的“透視”,通俗地講就是透過現象看本質。或許可以認為是藝術家對這種生存狀態和歷史處境“景觀”的感知、思考,乃至揭露、批判,也是當代藝術家創作觀念的前提和可利用的題材資源,它清晰、明確地敷染并呈現在他們為這次展覽所創作的藝術作品中。曹暉的《揭開你》系列新作,絕非是他寫實功底或手藝的炫技之舉。在我看來,支撐他創作觀念的視角和手法在于他對現實處境的認定與判斷。這種判定充滿了悲情,不過這種悲情不再像以往那樣延伸到歷史和現實的宏大敘事之中,而是潛植于他的動、畜的形體以及被揭開的皮膚之處,帶有救贖的意味和悲憫體恤的情懷,映現了中國社會在現代化進程中的內在沖突;馮鋒將人的尸骨鍍上24K的金箔,死亡與富貴仿佛是對立與差異的兩極,在視覺上造成了突兀、顫栗的張力;程大鵬60余米長的透明鯨魚骨骸,“失重”地“漂浮”在展場的上空,“我們”仿佛像是在夾縫中遭受生存與精神擠壓的都市人,很難尋覓到真正活著的姿態和精神的棲息地;Via•Lewandowski(德國)通過他人為地將八個有機玻璃盒子做不同的破壞、變形、處理,理性且抽象地提示了對現代化生活無機品質的質疑、批評的態度;李繼偉對城市現代化的感受,憑附在燒焦了的塑料、藥片等現成品上,切片、壓縮、排列成美麗而混雜的《塑料城市》;Harris•Kondosphyris(希臘)在“崩潰”漢字里種植污染水質的植物“水花生”、Jesus•Palomino(西班牙)的封閉的綠色藩籬和Thanos•Zakopoulos(希臘)的鼠籠子、劉建華的《轉換的記憶》等等,無不明喻地揭示出我們生存景觀的困境,并轉化提示出一種視覺藝術方式上的某種警覺。
作為對展覽主題的延伸與演繹,一些參展藝術家的作品以“非雕塑”或“超雕塑”的概念向“景觀”嵌入一種“自然態”的作品樣式。自然不是人為或政治因素可以劃分和把持的,“自然態”是指改變以往對雕塑屬性的視覺理解,利用天然的材質,傳達復雜和如詩般的意念,并表述藝術家對人為的現代規劃與自然形態關系的態度,從而可以感受到個人對大自然力量和形體結構的熱衷與興趣,以及探索雕塑藝術創作的各種實驗性和可能性。其內在的觀念貫穿于把人、社會、世界的關切,悉數地反映和尊重仰仗在生存“景觀”的處理的一種關系上。具體則體現了藝術家看待人與自然關系的方式及態度。徐冰利用自然界的枝葉、棕麻等材料,以燈箱的方式轉換、放大、復制了古代山水畫大師龔賢的佳作,使畫面“背后的故事”成為了有意味的形式;宋冬也是放大了中國傳統盆景的樣式,12棵樹和60噸沙子組成的大盆景,成為兒童嬉戲的場地;艾未未將70根成材的黃花梨木隨意散落地擺放在展場,產生出原生態的樸素力量;秦沖的《極限》傳達出水的晶瑩剔透,以及由水構成的形式美感;袁順人為地制造出被噴霧的煙氣所籠罩的“景觀”,包括了對太空、自然、城市的種種想象,在“無形”與“有形”、“虛”與“實”的裝置結構中,仿佛使觀者融入到一個日益虛幻的境地;梁紹基以蠶吐絲的方式覆蓋在鏡面上,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絲光的種種變化。他們通過從自然中汲取和反芻自然的藝術創作,將人為的痕跡隱遁于作品中,置觀者予自然與人為的交界上,用藝術的方式喚醒對自然的尊重與熱愛,重整瀕臨滅絕的生態環境,開創一個能夠讓現代人反思過去,思考未來的新契機。
現代化進程對我們與其說是一個景觀,不如說也是一種隱喻的顯現。藝術家是這一景觀的另類,他們的敏感、銳利和他們積淀的獨特而奇異的經驗,他們的反思、批判精神,游戲化的幽默方式等等是值得關注的。它是通過敏感到當代性和順應時代潮流的藝術家以藝術的轉化方式來完成的,他們不僅是對文化景觀的觀察者,更成為幫助擴展其可能性的參與者。這次展覽所展現的不是一般的日常生活場景,而是藝術家通過對當下“景觀”的體驗與觀察而導致了在藝術觀念以及方法論上的改變,他們在幻景中展現豐富的視覺創造力和場景的想象力,并使觀眾獲得新的視覺經驗和感受,這既是拓展當代雕塑藝術表現空間的一種新嘗試,又為我們面臨且又亟待解決的處境,呈現出視覺藝術的感知與透視的方式。
展覽主題是一個普遍而引起廣泛關注與討論的話題內容,無論在世界,還是中國,乃至個人都身臨其中而難以逃避。展覽場地也是在深圳新興起的,類似北京798的藝術社區,業已成為深圳公眾消閑,尤其是年輕一代向往的棲居地。之所以將這一話題內容作為第六屆深圳當代雕塑藝術展的主題,以及相對充分地利用深圳華僑城創意文化園(OCT-LOFT)的OCT當代藝術中心室內外的“公共空間”,是試圖將藝術家的作品與在深圳的公眾之間搭建一條能夠對話、討論的通道。像這樣具有公共性的藝術展覽中,我排斥那種只強調觀念性、實驗性而阻滯了一般受眾進入作品、進入展覽的方式,那是另外展覽策劃需要解決的問題。因為,介入公眾關注的問題是引起對這類問題對話和討論的前提,否則對藝術作品本身都難以釋讀,談何在公共場所討論公共性問題?因此,我在選擇藝術家和參展作品以及展場的設計上,強調靜態的視覺性、純粹性和展覽整體完整的感覺。期冀公眾在由各位藝術家對這樣有著切身感受的現象和問題而構成的若干藝術作品當中,不同的意見和觀點之間通過碰撞、交流和融合而逐步趨向于相互理解和共同價值觀的形成,豐富乃至進一步提升公眾所關注話題的進一步思考與追問。對于參觀的公眾來說,由這次展覽所形成的公共領域的特殊價值,在于它具有超越藝術展覽本身的特殊品格,在于它為人們進入公共性交往創造了條件,從而希望形成社會共識和社會規范創制的社會空間,形成公眾社會并不斷發展出自我救治的能力。
這是我秉承何香凝美術館主辦的深圳當代雕塑藝術展的宗旨,以及策劃公共性藝術展覽的目的,抑或也是我理想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