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漢堡城市規劃官員：漢堡不會推倒重建

貢德拉赫：漢堡有著新舊結合的建筑體系


曾經臟亂差的漢堡今天已是德國最受歡迎的城市

　　一個城市的老建筑反映了城市整體形象、居民性格特點和文化傳統。老建筑能讓市民融入城市歷史。

　　
　　漢堡，全稱“自由漢莎城市漢堡”，這座易北河和阿爾斯特湖畔的千年古城是德國第二大城市。在這座城市，負責環境保護和城市規劃的官員是一位哲學博士。

　　日前，赫爾林特·貢德拉赫博士來滬洽談太陽能電力合作項目，在百忙中接受了《新民周刊》記者的獨家專訪。

　　擁有170萬人口的漢堡是世界性的商業貿易金融城市和最大的工業基地之一，享有“德國通向世界的門戶”之稱，每四艘從這里出發的遠洋貨船中就有一艘是駛往中國的。2005年是漢堡與上海成為友好城市后的第19個年頭。從30年前存在臟亂差的喧囂都市，到今天成為德國最受歡迎的城市之一，漢堡經驗對于中國城市具有范本價值。

　　漢堡不會拆掉老城造新城

　　記者：漢堡是怎樣完成在二戰之后的城市重建工作的？怎樣在城市的新與舊之間建立合理的聯系？

　　貢德拉赫：漢堡有著新舊結合的建筑體系。漢堡在歷史上遭遇了兩次大破壞：一次是1842年的大火，此后重建的地區比較寬闊，空氣得以流通，而大部分建筑是在原有基礎上修繕或改建的；第二次破壞是二戰，漢堡的港口區域受到很大破壞，漢堡港大部分是重建的，而漢堡市中心居住區被破壞的部分，能修繕的就按照原樣修復。

　　記者：您如何看待老建筑的價值？

　　貢德拉赫：一個城市的老建筑反映了城市整體形象、居民性格特點和文化傳統。老建筑能讓市民融入城市歷史。

　　記者：中國有一些城市在舊城改造時，采取的是“推倒重建”的方法。您認為我們可以從漢堡的城市重建中得到什么經驗和借鑒？

　　貢德拉赫：(笑)目前漢堡沒有這樣的問題。漢堡不會拆掉老城造新城。漢堡如果要建新建筑，總是在新的區域動工，或者在原有城區的空白點建造。

　　漢堡85%的房子都有25年以上的歷史。我們討論最多的是怎樣通過新的能源技術和環保技術去修繕這些舊建筑，而不是去破壞它的原有結構和特點。

　　記者：誰來支付老房子的修繕費用呢？

　　貢德拉赫：如果是政府主持的修繕，政府就承擔相應費用；也有建筑商認為房屋需要修繕，可以通過適當提高租金等方法，在一定周期內回收修繕費用。

　　記者：有些建筑在中國叫歷史性保護建筑，它們的修繕費用誰來承擔？

　　貢德拉赫：漢堡有很多歷史性保護建筑。分兩種情況修繕：如果是私有建筑，由業主負責修繕；如果是公有建筑則由政府出資修繕。

　　私人業主如果修繕了老建筑，可以享受稅收優惠，通過稅收抵扣部分修繕費用。

　　漢堡人對城市規劃非常感興趣

　　記者：在漢堡，如果公民對規劃項目不滿意，有哪些訴求途徑？

　　貢德拉赫：單個市民可以找區或州負責市政規劃的部門反映情況。往往是一部分居民組成市民自發組織，向相應部門表達意見，區政府和州政府在聽取市民意見基礎上對規劃方案進行修改。

　　漢堡人對城市規劃非常積極和感興趣，傳統上漢堡居民與政府的關系非常緊密。

　　記者：這種緊密的關系對政府做一些城市規劃有好處嗎？

　　貢德拉赫：舉個例子，我們不久前在討論這樣一個話題：漢堡是不是需要“摩天大樓”。整個漢堡幾乎都在討論這樣一個話題。現在這個大討論還在進行當中。

　　記者：政府對此有結論嗎？

　　貢德拉赫：還沒有結論，還要繼續討論。另外，我們還準備搞建筑設計大賽，居民肯定會參與。

　　記者：有時候政府規劃是與經濟利益緊密相聯的，但這樣很有可能觸及一些居民的利益，漢堡的城市規劃部門如何做到政府利益與民眾利益二者的平衡的？

　　貢德拉赫：在漢堡，規劃有一個市民決策的過程，如果市民對政府的規劃或建筑項目不滿意，他們可以搞簽名活動，如果相當多的人簽名反對，州政府就會認真考慮，很可能不再實施原先的決策。

　　記者：紐約、倫敦等大城市的發展，都經歷了城市化初始階段的高度集中，到城市化成熟階段“空城化”的過程。漢堡的情況如何？ 

　　貢德拉赫：這種過程在漢堡也發生了。

　　當時大家從城市中心遷移到城市邊緣，主要考慮的是市中心房價昂貴，而城市邊緣房價比較低。但后來許多人看到每天一個半小時到市中心上班的話，油費是很大一筆開支。有的人發現住得離城市中心近些，長遠看來更劃算，所以出現從城市邊緣往城市中心的回流。

　　此外根據我們的調查，30歲左右的年輕人剛剛有了小孩，更愿意到城郊居住，但孩子年齡大了后，他們又想回到城市居住。我們正在考慮提供比較好的條件，讓年輕人留在市中心。

　　記者：漢堡市中心區域的平均房價是多少？會比居民的平均收入高很多嗎？

　　貢德拉赫：市中心的平均房價是每平方米3000歐元左右，在易北河邊的觀景房價格就更高了。更便宜的房子位置不太好，不同等級價格相差很大。

　　為年輕人造的住房會便宜一些，政府提供國有土地，讓開發商來造。根據收入標準提供給這些年輕人，如果他們收入較高，就不能買這種房子，這是政府一種經濟補貼的形式。

　　記者：對上海目前的房價你有什么看法？

　　貢德拉赫：上海的土地比漢堡少，人口則多很多，其實漢堡的房價在德國也算比較高的。漢堡是一個在不斷發展的城市，不少國際大公司把總部遷到了漢堡，這無形之中也抬高了房價。

　　易北河的魚已能食用

　　記者：我們不能忘記，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漢堡上游的易北河經常浮現死魚群。經過多年治理，易北河情況好轉了嗎？

　　貢德拉赫：易北河的魚現在已經能食用了。

　　德國萊茵河的污染情況也曾經非常嚴重，在德國曾有一個“拯救萊茵河委員會”的機構。漢堡將治理萊茵河的經驗用于治理易北河，易北河也成立了相應的治理委員會。

　　我們首先監控工業排污，同時對廢水進行處理，將有害物質分離出來，現在排進易北河的水中有害物質極少。隨著東西方緩和與歐盟的發展，我們也有機會和易北河沿岸的其他國家如捷克、波蘭等合作，它們的工業一度給易北河造成了很大污染。我們也在制定一個國際性方案，讓易北河流域國家參與，希望能共同保護易北河。在歐洲有一個共同的“水處理框架協議”，它提供質量標準、制定行動綱領和相應措施，在一個整體框架下大家對易北河進行保護，建立了一整套的監督機制。

　　記者：中國不少河流的污染很嚴重，您有什么好的建議？

　　貢德拉赫：對治理一條河流而言，最重要的是加強對河流出入口的監管，運輸船不能把廢油和廢水排入河流。在漢堡，我們用空中巡邏的方式進行監管，如果有船只違反規則，會被處以1萬歐元甚至更高的罰款。

　　此外，凈化污水也是非常重要的環節。

　　記者：中國一些排污企業一次次受罰，但仍然繼續排污，在漢堡會不會有這種情況？

　　貢德拉赫：(笑)在德國、在漢堡沒有這樣的企業。排污企業受罰后不會再犯第二次，否則政府可能在今后不會批準企業發展的一些計劃，甚至政府會直接命令它關門。知道了這個利害關系，它們不會再犯。(根據談話錄音整理，未經貢德拉赫博士本人審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