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灘源改造方案探秘

外灘源地區內有14幢建筑被列為上海市優秀近代保護建筑，但這些建筑包括整個地區的現狀并不盡如人意。“外灘源改造會是一個偉大的項目。”規劃師們一致認為。 江賢平的建筑事務所就開在外灘源里——圓明園路55號2樓。樓的全名叫“外灘工業科技樓”，但大家習慣稱它為“興業銀行”，因為一樓租給了興業銀行。江賢平聽說這棟樓建于1920年，但現在什么也看不出來了。當初興業銀行進來后，整棟樓能改的地方全都改掉了，即使不能改的，也全遮住了，包括立面。做事務所內裝修時，江賢平讓工人把吊頂打掉，之后發現了一些殘留的石膏天花板：“非常漂亮。”這棟房子并不是掛了牌子的保護建筑，江賢平有點不安，“不知會不會拆？” 這之于他，是一種隱憂。而對鄭時齡來說，則是萬分焦急。 “格雷戈帝事務所的外灘源城市設計方案只把外灘源內的14幢掛牌的歷史建筑保護了起來，而其它好多都動掉了。中國銀行后面靠圓明園路那里有幾幢洋行都是很好的，但都沒有去考證過，也沒有去查證過是什么年代建造的。” 同濟大學的鄭時齡帶著8、9個學生，分成3、4個組，做了外灘源地區的測繪。之后，他列出一張清單給格雷戈帝事務所，告訴他們至少還有12幢建筑也是值得保護的。 除了這12幢建筑之外，鄭時齡說還有相當多的建筑也是可以保留的，包括整個街區的尺度關系。 對于這種情況，劉太格的經驗是——“若要保護一個區，就要保護這個區過去的建筑和歷史。若里面有些建筑沒有太大價值，處于可保留和不可保留之間，我們會建議留下來。” “另外，道路也是保護對象之一。”新加坡規劃師劉太格提醒。 意大利人中標 目前外灘源地區已經開始動遷了。計劃中，整個外灘源項目將在2008年完成，因為估計到時候奧運會會為上海帶來大量的游客。 外灘源位于黃浦江與蘇州河交匯處，是以外灘33號為核心的蘇州河濱河歷史街區，包括圓明園路、虎丘路、南蘇州路和北京東路所環繞的整片地段，占地面積22.9萬平方米。引人注目的是——在某種意義上，這里是近現代上海城市生長和發育的搖籃。 2002年年初，同濟大學常青工作室對外灘源地區進行前期調研，并制作了概念性規劃；在此基礎上，上海市規劃院完成了詳細規劃。之后，黃浦區規劃局就總體規劃設計進行國際征集。 11月21日，國際競賽有了最終結果——意大利格雷戈帝事務所和上海天華建筑設計事務所合作的方案獲得第一名。 在做方案時，格雷戈帝事務所的卡納第拿到了外灘源內一些歷史建筑的原始設計圖，發現原來的設計目的和現在的使用狀況已大相徑庭，而且它們的現狀并不理想。 在他——一個生活在有著1000多年歷史的意大利城市的建筑師看來，它們并不特殊。“從建筑學的角度來講，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價值。” “但它們很重要，它們是這個城市的年齡和源頭的見證，對于目前上海的地位有特殊價值。因為現在上海城區的許多老城區被拆掉了，造新房子。從這個意義而言，如果這些房子被保留下來，意義就很大。” 另外在他們的規劃中，道路比較小，接近原來城市的尺度。在與原來城市尺度相符合的情況下，他們增加了一些多層建筑。“關鍵在于尺度。”他反復強調。卡納第希望把外灘源變為城市的核心地區。為此，他們在外灘源最核心的區域安排了一個博物館。此外，他們把原來英國領事館的花園打開了，保留了里面原來的建筑，創造了一個嶄新的城市空間。在卡納第的初步設想中，里面的這些房子將用作休閑娛樂，對公眾開放。而在蘇州河邊，會有一些游船碼頭。如果這些碼頭能夠建立，那么英國領事館可以變成一個游艇俱樂部。“當然，它是對社會公眾開放的。” 整個英國領事館的花園打開以后，整個外灘的里面被翻轉了過來。在那個關鍵的轉折點上，他們插建了一棟建筑，外灘的立面在此拐了個彎。 設計中另一個重要的元素是城市空間。他們試圖在擁擠的城市中創造新的城市元素——3、4個廣場，它們具備不同的個性，有一個廣場甚至還有覆頂。博物館前的廣場是這個區域的核心，那里匯集了很多雕塑、綠化、現代建筑。 卡納第堅持吳淞路閘橋必須被去掉。因為這個閘橋的阻隔，英國領事館被藏在了外灘的里面。 洛克菲勒來了 外灘源的開發被正式定義為——在“重現風貌，重塑功能”的總體框架下，實施保護性開發，建成集文化、旅游、商業和休閑娛樂、公園綠化等功能為一體的重要都市功能區。 按照“規劃先行，成片開發”的原則，外灘源地區由管理著該地區絕大部分授權公房的上海新黃浦集團負責一級開發，包括動遷、綠化、市政配套等，然后再由政府將土地批租給開發商面向全球公開招標。 原黃浦區區長徐建國說，整個項目需要資金“超過60億元”。 洛克菲勒集團的介入格外引人矚目，該集團主席兼首席執行官喬納森·格林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參加一個城市的改造對我來說是一項很大的挑戰。因為，如何把公眾利益與私有利益很好地結合起來，并不那么容易。” 格林表示洛克菲勒財團準備在滬進行總規模約15億美元的投資發展，計劃建設洛克菲勒廣場并將洛克菲勒亞太總部遷至上海，整體開發外灘源。之后，洛克菲勒財團與黃浦區政府簽署了合作備忘錄。 洛克菲勒集團選擇了KPF作為他們的設計咨詢。 針對外灘源，KPF提出了一個新的設計方案。盡管KPF的建筑師告訴記者他們的方案中有著大量的公共綠地和廣場，但讓這里有些看過他們方案的人印象深刻的是其間的高層建筑。 從上海市規劃局副局長伍江的話里，我們發現目前一切似乎還在權衡之中。 伍江承認難度在于——“如何找到平衡——在推動這件事，在它能夠做得成的前提下盡量多地把好東西保護下來，盡量少地破壞它，最好不破壞。” 卡納第回到意大利后，曾托鄭時齡捎話給伍江，意在試探：“聽說要改我的規劃？” 伍江回答：“改不改規劃不是關鍵。關鍵是現在我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外灘源不是住宅區 在規劃中，今后的外灘源將不會有住宅。 新黃浦集團的潘逸華的解釋是：“外灘源會有酒店或酒店式公寓，它們會為公司帶來永久性收入，為上海帶來永久性稅收。而不是像開發住宅——只能一次性賺錢。” “對此，鄭時齡說他一直心存疑慮——“如果把居民全部遷出去之后，到了晚上這里會是怎么樣一個情景。別的地方的人跑到這里來娛樂，但要有多少娛樂才可以解決這樣的問題呢？到了晚上沒有活動了，人就不來的，那就是一座死城，這個情況到處都發生過，包括芝加哥中心區、紐約中心區都有這一類問題。 劉太格覺得并沒有必要為這些而擔心。“很多傾向于西方思想的人覺得要保持老社區居民的感覺，我個人不同意這個說法——你要保持老社區，你要保持老居民，但現在這些老居民已經和那些100年前搬進來的居民不一樣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不一樣了，老建筑必須要發生變化以適應現代人的居住方式。你現在把他們遷走，也是改變的一部分，當然這種變化稍微劇烈了一點。 但現在城市的規模越來越大，上海有幾千萬人，城市的功能和以前不一樣了，塊地的價格也不一樣了。地塊有它的自然地價，把老區從居民區改成商業區，可以提高地區的價值。如果你勉強把居民留下來，把高的、很有使用價值的地低用了，我覺得從功能上是講不過去的。 而且即使他們被保留了下來，你能不能保證他們住下去呢？誰拿錢出來保留這些老房子呢？即使做到盡善盡美，你也沒辦法保證他能永遠住下來，他們也不能保證他的子孫永遠住在這里。如果讓他們住下來，沒有錢去修房子，最終房子將會坍塌。 所以保留老社區的觀念是一種過分理想而又不實際的想法。 不過中心區的居民多數是老年人，這不光是中國，在新加坡的所有城市都是這樣的，他們去了一個新的地方，交新的朋友很難，因為年齡大了，過去的活動環境就是那么一些，思想習慣的改變比較難，所以在新加坡我們盡量在老社區周圍建一些公共住宅，所有的老人整區整區地搬，而不是一幢一幢地搬，到新的地方，房子是新的，朋友是老的。但要做到這一點有一個基本的條件——我們有大規模的公共住宅的計劃。政府用低的地價來買地，用較低的土地成本來建公共住宅，用較低的價格來賣房子，所以多數被拆遷的人是負擔得起的。而且我們是大量地建公共住宅，這邊要拆遷那邊就大量蓋房，老年人優先盡量靠市中心搬。至于年輕人，政府勸他們住到外面去，當然也不能勉強。” 交通格局的感覺不會變 江賢平說他的事務所會一直待在外灘源，直到“興業銀行”被拆或被改建。因為一來方便，二來租金確實也算合理。只是停車不太方便了，所以一直沒敢買車。當然如果愿意承擔10元/小時的開銷的話，還是可以找到車位的。另外——“那里的交通……” 所有去過那里的人都能立即對他的話心領神會——下午5點半走在虎丘路上，你必須十分當心，一不留神就會讓自己身陷非機動車的包圍之中。 關于這點，無論是鄭時齡、伍江，還是與格雷戈帝事務所合作的上海建筑師黃向明，看法非常一致——外灘源的交通問題完全可以通過管理來解決，因為上海的城市交通應依靠整體系統來解決。外灘源一定要保持原來的路網結構和紅線。 在格雷戈帝事務所的方案中，外灘源維持原主、次干路不變，僅在支路部分作了局部線形調整。地區交通組織主要原則是“機非分流”，幾種不同的交通模式（機動車、非機動車、行人等）各成系統，避免互相干擾。 “我覺得像外灘源這種地區，我就是要讓你堵塞，就是要讓你進來不方便的。這樣才能保持這個城市的面貌。你可以在周圍地方下車走進來。你想，紐約的紅線并不寬，始終保持著。” 鄭時齡說的時候非常堅決。幾年前他曾親眼看著虹口區在改造四川路的過程中拆除了房子，加寬了道路，截斷了街坊。 “那里的地塊本身就比較大，路網的結構從200米到600米，原來都是些大的里弄住宅，一塊塊的，里弄外面都有小街、商店，一路走過去你不會覺得乏味，可以一直看過去。但在改造過程中，這些全部被拆了，建了一棟棟個別的房子，以前的那種感覺沒有了。” 意大利設計師認為，外灘源規劃在構思上是——“把城市元素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