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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時代周報與南方都市報分別對張永和進行了專訪。張表達了兩個非常鮮明的觀點,一是“對中國熱衷奇觀性建筑十分警惕”,二是“建筑師該把城市的病癥說出來、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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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我對中國熱衷奇觀性建筑十分警惕
時代周報
張永和。建筑師,建筑教育家,非常建筑工作室主持建筑師;美國注冊建筑師;美國伯克利加利福尼亞大學建筑系碩士;北京大學建筑學研究中心負責人、教授;2002年美國哈佛大學設計研究院丹下健三教授教席;2005年9月就任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建筑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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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永和一張嘴,就是胡同味兒,悠悠的帶著兒化音,說什么都像跟你商量,漫不經心地抖個包袱。他把“設計”這個詞完完整整地念成“shè?jì”,那個“計”字決不發輕聲,似是要強調兩個字皆有含義。讓他給自己的講座起名字,他說就叫“設一個計”。
一開始,人們說,這是“張開濟的兒子”,后來張永和做出了二分宅、席殊書屋,最終成了普利茲克獎評委團里的首位中國面孔,大家才改口說“張開濟是張永和的父親”。9月30日,《張永和:唯物主義》作品展在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開幕,除了建筑之外,也有張永和在其他領域的設計作品。
挫折感強烈的那些年
1993年到1996年這三年之間,張永和都在中國美國兩邊跑,忙了3年,“什么事也沒干成”。那是張永和挫折感特別厲害的時候。
“我覺得不行,兩邊跑,教書我也不踏實,對不起學生,國內業務我也顧不好,所以我最終決定回到北京。”他剛從國外回來時,很少有人懂他的設計。剛回國的那幾年,方案做了很多,卻還是沒有建筑做出來。
結果,張永和的第一個建筑是自己的住宅。半年里他和夫人魯力佳做了四五個設計,只有一個蓋成了,而且是只畫了個草圖,就被人拿去蓋了,結果—“可想而知,一塌糊涂。”張永和的挫折感更強了。后來他發現中國不承認個人,只認公司,又回到美國后就注冊了一個公司,花了7.5美元。公司需要個名字,因為那時候他們老蓋不成房,魯力佳就開玩笑說取名叫“非建筑”吧,也就是無建筑的意思。張永和說,那誰來找我們蓋房子呢?再加個“常”字。這就是“非常建筑”的緣起。
“非常”兩個字,也不是沒有實際意義,張永和當時已經覺得中國建筑有問題:“當時我確實有點想法,我覺得中國的建筑過于強調造型,已經很怪異了,我腦子里想,如果這些是正常建筑,那么我們想建的可能就是非常建筑了。”
張永和沒有想到的是,中國后來冒出了各種有外號的著名建筑:“哪想到,現在的中國建筑比當時怪太多了。現在可能倒過來,滿大街都是非常建筑,我們在做的才是一種正常的建筑。”
中國當下的建筑太過怪異,張永和面對的業主也經常對“亮點”二字有要求。業主們看到他的設計,總是問:“你的設計為什么沒有讓我們眼前一亮?”張永和面對這種問題直撓腦袋:“我也不知道。我特別有一個沖動,就是打開一個電燈讓他眼前亮一下,把這問題解決了。”
設計的目的與藝術不同
說到設計,張永和的第一個問題是:“設計的目的是什么?是跟藝術不同的。這一點常常被混淆。藝術家自己覺得都能做設計,設計師去羨慕藝術家,這就有點不對。每個設計都使我們一次又一次反思,設計干什么?”
張永和的答案是:“設計是個有用的東西。第一個目的很簡單,使咱們的生活稍微改善一點,有些很具體的問題需要解決。這跟藝術不一樣。”掛毛巾的棍兒離墻近離手遠,讓人每天用得都覺得不對勁,這才是張永和眼里的“設計問題”。
有了這個哲學之后,張永和對當下中國的某些建筑看法就很清晰:“房子是要被使用的,我對中國對奇觀性、地標性建筑的熱衷十分警惕。不應是為了設計而設計。設計,是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必須設計。它不是錦上添花,不是商場里那些沒有太多意義的選擇。”
他更愿意把設計和生活、過日子相聯系:“過日子不是老要眼前亮一下,很多事情我們要做,體驗到生活的一份愉悅。”他覺得理想的城市圖景也跟生活有關:“早晨起來一下樓,隨便吃點油條豆漿,過馬路就上班了。享受在街上偶然購物的樂趣,有店打折就撈點便宜貨,不是開個大汽車到購物中心狂買一小時然后吃一禮拜冰凍食品。到了晚上12點,想下樓吃碗面就能吃到。”
張永和給用友軟件園I號研發中心設計辦公樓,先去研究程序員的工作方式,發現他們經常要加班。張永和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讓人多出來走動”:“但建筑師不能嚷嚷讓人出來,只能用設計讓他愿意出來。”他參考了北京四合院的原理,室內外空間的融合,為居民提供了一個接近大自然的環境,引導人出來。最終的設計方案是:只有三層,進深很淺,保證自然通風和日照條件;研發中心由三棟相互連通的建筑構成,兩個主要的院落坐落在這三個建筑之間,還零散有些不同高度的小院子和天臺。結果是,程序員們真的愿意多出來,散步、做操。這讓張永和很得意:“這個事情軟也軟,真的是有用的,有益人的健康。說明設計成功了。”
為“文革”設計“十年大事記館”
今年是張永和父親張開濟誕辰一百周年,他還專門寫了文章回憶父親對自己的教育,他的確是因為父親才學了建筑。1977年剛恢復高考,張永和選專業,想學油畫無奈畫得太差,數理化又不好學不了理工科。父親建議他也學建筑:不用畫得太好,也不要太多數理化知識。張永和就報考了父親的母校南京工學院(原中央大學工學院,現東南大學),結果真的中了。
盡管子承父業,但張永和和父親的理念卻不盡相同。甚至《東方之子》去拍攝張開濟的素材,張永和直接對著鏡頭說:“我和父親除了面貌像外,建筑理念都不相同。”當記者問及和父親的分歧時,張永和這樣概括:“中國的教育體制實際上是屬于古典建筑,而我在美國接受的是現代建筑的教育,是本質上的差別。”
和其他建筑師不同的是,張永和見過父輩建筑師的付出,也見過他們受過的災難。張開濟設計友誼賓館,屋頂是禿的沒弄完,因為當時有人批判他這么設計太浪費,這是張開濟第一次受批判。第二次受批判則是人們質問他,為什么不堅持,怎么留個禿屋頂?
“都是政治。”張永和說。提到父親那一代的建筑師們,梁思成、陳占祥、華攬洪,張永和覺得大家對他們了解得還是太少:“媒體都知道梁思成,不知道建設新北京的梁陳方案是他和陳占祥一起做的。”因為政治,父輩建筑師們職業生涯都不算長,還有各種奇怪的阻礙,但是張永和佩服老先生們還能有這么多貢獻。
張永和最近在做的項目也跟父輩們的歷史有關:“建川博物館十年大事記館1966-1976”,名字很復雜,幾經更改最終確定。
建川博物館群落在成都大邑縣的安仁古鎮,由商人樊建川創辦,在鎮上蓋了20多個和歷史有關的博物館。張永和的“非常建筑”受邀設計“文革”時期相關物品的紀念館。這個館一開始叫“文革海報館”,后來改叫“文革主題館”,最后變成了“十年大事記館”。“反正中國的事兒吧,就老變。”張永和說。
在安仁的20多個紀念館中,張永和接受的這座館工期最長、修改最多、造價最高。這座紀念館的外形酷似一座橋,寓意是“從痛苦的此岸通往幸福的彼岸”。屋頂上是個廣場,預備放一些“文革烈士”的塑像。建筑通體則是竹簡文身。張永和對這個建筑的想法是:“用粗野的戲劇性,創造一個環境,讓人們回到‘文革’時期。”
張永和問了身邊的年輕人,發現他們都不太了解過去:“上世紀80年代生的那些,都不太知道‘文革’怎么回事。我說這個博物館就是為你們蓋的,去看看當年的歷史吧。”
拍微電影的文藝中年
張永和“不務正業”的時候挺多。除了建筑和其他設計之外,他還寫劇本、出書、拍微電影,花樣百出。“十年大事記館”差不多完工之后,張永和拍了個微電影《影捉影》,自己策劃撰寫了腳本,其余的都找專業團隊制作。影片從安仁的紀念館開始,回顧了張永和的作品:“8月初開拍,投入很大。電影一開始是在安仁博物館大橋,只在橋上取景,然后用蒙太奇接到二分宅,然后由南京玻璃鋼宅接到上海龍華,再接到上海朱家角,最后回到安仁橋底。”張永和前幾年出書《作文本》,內行買來看他怎么搞設計,外行買來看他的文字和奇思妙想,順便看看建筑師到底怎么構思的。
張永和自稱興趣廣泛:“我年輕的時候是文藝青年,北京長大,愛看京劇,喜歡美術,偶然學了建筑,然后接觸了其他藝術,只要是視覺藝術,我都很難拒絕。我有幾個特別精通的事:服裝設計、電影(上世紀60年代法國)、小說,我對中國的東西其實不太懂,但是我喜歡就會做。”
張永和學生時代有個南非老師,給他推薦了一部愛爾蘭小說,福蘭·奧布萊恩的《第三個警察》,說“二戰”之后的都柏林,警察局有財務問題只好搬到了另一幢建筑的一米寬夾墻中;自行車是警察裝備的一部分,都柏林的路特別顛簸,警察騎車一路顛,自行車分子震動進了人屁股,人分子進了自行車,他們就變成了半人半自行車,被關進了警察局的地下室。身為建筑師的張永和就老琢磨,有沒有可能真的有這種結構的警察局。他按照自己的想象和書中的描述畫了圖,做了建筑模型,模型后來就變成了成都雙年展的一個裝置。
張永和老想著這個奇怪的故事,書里沒寫給警察局夾墻的建筑到底是什么,張永和就想象那是一個中餐館,里面有個來自北京的藝術家在當廚子。如此,他最后寫了一個5000字的簡單劇本發表在《天南》雜志上。他對藝術的想法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就是從生活到工作吧。職業不是我生活的方式,雖然我的生活有些不平衡,但是我不抱怨,因為很多都是我喜歡的事情。我今后也有制作電影、話劇的計劃。現在中國處于一個大文化轉折時期,有很多積極的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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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建筑師最能做“跨界設計”
時代周報:這次做回顧展的初衷是什么?展覽的名字為什么叫“唯物主義”?
張永和:我很早就想做這個展覽,但由于2005年到2010年在麻省理工學院建筑系當系主任,這段時間工作十分繁重,所以就擱置了。雖然當時對展覽內容還不確定,就如同我出書的想法一樣,早就有了,只是沒有機會實踐。UCCA的館長田霏宇對我十分了解,所以我們一拍即合。
展覽名字里“唯物”說的是材料,建筑從摸得著的材料入手。唯物主義、物質主義和材料主義英文都是Materialism。展覽標題其實是一個中英文的文字游戲。
時代周報:這次展覽還會涉及你最近在產品設計和服裝設計上的嘗試,具體的是哪些呢?為什么會想到除了建筑之外的設計嘗試?
張永和:雖然工作很忙,但是我還是向往生活里一些新鮮的事情,由于建筑的復雜性,使我們有基礎和各個領域合作,比如產品設計、服裝設計、電影等。
現在也有很多機會,服裝品牌上我們就和廣州的“例外”合作過。和意大利品牌Allissy合作,我們做的就是比較簡單的實驗,例如以枯萎的荷葉作模型,做個托盤。我做生活產品的機緣,是一家臺灣的給歐洲品牌做設計的公司,他們想確立自己品牌(品家家品ChineseING),就找到了我,當時是蔣友常來到我家門口等我,帶來了三個方案。最后做了葫蘆狀的鍋碗瓢盆。
我現在想,如果有機會設計自行車也不錯,我就有一輛英國老牌自行車,還騎摔過,國內很多自行車都受這個牌子的影響。
其實只有建筑師才能做“跨界設計”,因為只有設計建筑最復雜。
時代周報:有沒有經歷過自己的設計方案被否掉的情況?有沒有什么項目進展很慢?
張永和:我的一個“pruitt?igoe”項目在美國失敗,但在香港取得很大成功,也許說明:不一定是房子的錯,社會的因素對一個社區的成功與否影響更大。
現在有很多項目都是七八年前開始的,比如朱家角等,由于種種原因,做不出來。南京玻璃鋼宅項目,我們找了南京工業大學一次次做實驗,花了很多精力和時間。我比較容易著急,特別在工作上,所以我一般跟業主交流寫短信,這樣不容易發火。
北京一些房子與人的關系很差
時代周報:中國的各個城市建設都突飛猛進,然而其中也有很多非常愚蠢的建設案例。你覺得目前城市建設最主要的問題是什么?
張永和:我設計建筑注重生活環境。北京的一些房子與人的關系就很差,除了城市環境,還要考慮山地、是否有風景等。還有就是使用空間。這些都是歷代建筑師積累下來的基本要素。我們曾經做過一個400米的摩天樓,那是單體最高的一個,但是單體再大,意義和城不一樣,城是個生活環境,意義更大。關鍵是建筑師或規劃師是以一個什么角色來做這個工作的。做城市設計有一個很理性的出發點:你不能把你自己都不想住的一座城設計給別人,要考慮使用者。
就中國建筑來說,從質量來說已經提高很多。但就思維方式來說,有些中國建筑師的確有點狹隘。我不是指那批根本沒有想法沒有抱負的建筑師,而是指在中國建筑體制下(以留美為主)的建筑師恰恰限于一種形式主題的出發點。盡管我覺得很多建筑師做得也不錯,可我看不到太多持續發展的可能。不管它與外國建筑像不像,至少思維方式里缺乏獨立的思考。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我們目前做的城市方面的工作主要是:縮小尺度,改進步行環境。如果有機會,我想在住、商、工作等功能混合上多努力。總之,可居性是目標。
時代周報:你在微博上也經常關注古建筑保護的問題,你覺得古建筑保護怎么做才能和城市的現代化相協調?
張永和:除了真的相對比較古典,到后來從明顯的古典主義變成從蘇聯傳進來的社會現實主義,一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其實已經完全沒有古典風格因素的建筑了。古典精神不僅僅指的是外形上的“傳統和懷舊”,而是建造上或者形式上的“古典”。一個建筑師如果對建筑本質的理解更深一層的話,就能體會到“古典的力量”在建筑里。
今天的建筑和過去的建筑相比,技術確實有發展。過去幾十年,在文物保護的態度上,基本上是一直采取做假古董的做法。為什么說做“假古董”呢,因為今天做的古建筑,做不出當年那個質量,常常有問題。你到前門,就會看出這個問題。
以前的文物保護,走的是一條有問題的路,那是不是有別的路?其實,就算你按老路走,恐怕也會有爭議。我們不該忘記我們現在修房子的技術和100年前的手工藝完全不同。我個人并不認為原封原樣保留是積極做法,那樣就會變成一個博物館,和城市生活肌理又不符合了。
時代周報:你認為建筑不是造型而是空間?
張永和:這里要提到兩個很重要的外國街道設計概念。一個叫“街墻”:街道有兩個界面一個空間,街道要足夠窄才能成為一個能呆的地方。中國設計就怕街墻,到處打破街墻。還有一個概念叫“共享街道”:是一個荷蘭概念,讓車子在街道里繞,不能開快,用一些景觀來限制街道的寬度,曼哈頓的車量比北京多很多,卻沒那么擁堵,因為曼哈頓用的是疏通的方法而不是像北京用的是堵截的方法。我們的野心不是成為獨一無二,而是改善大家的生活。
時代周報:這幾年,華人建筑設計師的表現越來越引人注意,你比較欣賞哪位同行?
張永和:中國現在有不少非常棒的建筑師,除了王澍的建筑外,如南京張雷在揚州的“三間院”也極值得學,他把磚房子蓋絕了。所以不一定用外國建筑作為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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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建筑師該把城市的病癥說出來、說清楚
南方都市報
進入建筑領域三十多年,張永和舉辦首個個人回顧展。三十年前,別人提起張永和會說,這是張開濟的兒子。張開濟,新中國第二代設計師,作品有天安門觀禮臺、武漢長江大橋等。現在,張永和被稱為“中國現代主義建筑之父”。
9月29日,張永和回顧展“唯物主義”在北京尤倫斯藝術中心開幕,六個庭院般的模塊組成的胡同命名為“單車公寓”、“不理想城”、“無間造”、“無盡院”、“后窗”和“圣人書房”。代表張永和六個關注及實踐方向:居住方式、建筑秩序、城市化、傳統、感知和文化。
但展出中最吸引人的,是他在80年代至90年代所畫的建筑草圖、繪畫。黑白兩色的線條工整勻稱,既畫出了建筑美感,又把陰影涂抹得像表現主義電影。整個80年代并沒有人找他設計房子。他也是靠想象與圖紙贏得了一系列日本、美國的設計競賽的一等獎。
以前人們只知道長城腳下的公社、世博會的“魔方”,這次回顧展展出了張永和來時的路。
張永和說,建筑師是一種知識分子,得懂得生活是怎么回事,以及它應該是個什么樣。他說,在混亂的時代里如何蓋好一個房子、布好一個城市,不僅僅是個技術問題,也是個社會問題。而建筑師,就該站出來發言和行動,因為“這是建筑師參與社會的方式”。
學建筑、留學都是父親的主意
“今天的學生看到的作為他們榜樣的建筑師都是在蓋房子,而我們那一代人看到的榜樣都在畫畫、寫書。像雷姆·庫哈斯當時是一個作家、思想家,所以我們也沒有必須要蓋房子的壓力。”
南都:你是1978年考上大學的,當時為什么選擇了建筑系?
張永和:其實我開始想學美術,可是我畫得太差了。1977年是“文革”最后一年,所有的美術學科和音樂學科是當時最難進的。很多人在自家學美術或者音樂。所以我就想,讀工業設計行不行?但是因為考生的整體水平太高,我還是進不去。親戚朋友一看,就說我畫畫沒戲。數理化我也不行。后來,父親比較嚴肅地跟我說:“學建筑也不用畫太好,數理化也不需要太好,你就學建筑吧。”那時候,最重要的是好歹也得上大學,對吧。
南都:這個理由挺好玩的,想不到張開濟是這樣對自己的兒子說的。
張永和:實際上就是這么回事,而且他說的一點不錯。這么多年后我認為就是這么回事(笑)。
因為在國內大家有一個錯覺,哪個科熱門了,就被誤解成哪個科需要高智商。但建筑不需要畫畫或者數理化特別好,也不需要高智商。這并不是說建筑容易,建筑并不容易,而是它需要綜合不同的知識的能力,這種能力孩子們常常沒有。所以實際上,建筑是沒有天才的,也是這道理。
南都:今年年初普利茲克得主王澍召開記者招待會,他形容自己就是沒有高智商,但有智慧感的一個人。
張永和:說起“智慧”,現在中國人基本不知道還有“智”和“慧”的區別。“智”就是機智,“慧”實際上是領悟的能力。其實學建筑的人需要對生活有更多的理解,他才能夠利用不同的知識,盡管每門都不深,但能夠融合利用。
南都:當你在大學里讀書的時候,國內建筑理論界的狀況是怎樣的?
張永和:在我們“文革”后第一批的學生里,“建筑學”這個詞是盡量不提的,因為談起“建筑學”就要談審美,而這就容易與意識形態掛鉤。老師只教我們做房屋的設計,而并沒有系統的理論。中國之前一些很有名的建筑家,比如梁思成、林徽因,他們把精力放在中國的古建筑的現場調研上,這是非常偉大的貢獻,可這并不是說他們有自己的理論體系。當然他們有自己的一些看法,但是這些看法、對建筑的認識,在進入上世紀六十年代之后,就不斷地被政治運動打亂。他(梁思成)太想跟上主流意識形態了,不斷地調整自己,結果仍然左右都挨批,這是個悲劇。
南都:你是在1981年自費去了美國,這在當時是非常少見的。
張永和:這也是我父親的主意。我職業上關鍵的一些決定都是他建議的。從學建筑到留學都是父親的主意。另外他有個遺憾,就是他自己沒留學。當年他手續都辦好了,可是1949年他決定留下來,覺得以后也有機會去留學,后來挺后悔的。所以他就特別希望我和我哥都出去留學。
南都:但你家境很優越嗎?在80年代自費留學,簡直不可想象。當時中國人月收入才合幾美元。
張永和:當時自費留學不是現在這個概念,當時的中國社會情況,恐怕沒有一個人能自費。為什么呢?因為當時一個中國人能帶出國的是40塊美金。但當時是一個在美國的親戚做經濟擔保人就辦成了。靠獎學金和打工養活自己,在餐館做工,在建筑師事務所畫圖,等等。
南都:你這次個展中有不少80年代時期的草圖,有很重的現代主義痕跡。是初到美國受到的那種沖擊嗎?
張永和:實際上我在中國時沒有接觸過現代主義建筑和現代美術。剛才也說了,在中國當時理論界避談建筑學,可它的教學中帶有明顯的古典主義審美觀念。而且它不講理論,直截了當地講建筑,反而也是現代主義的觀念。到美國大約三四年后,我就特別喜歡這個東西。當時也有機會去美術館看現代藝術了,特別是接觸到美國六十年代的繪畫、文藝復興早期的繪畫,慢慢就看了許多畫,建立起了一個比較系統的美術史的概念。
南都:這么說來,在你的學習里,其實很少有國學的東西。
張永和:我其實對國學缺乏了解,文言文也很差。我所謂的對繪畫體系的認識基本都是西方的。
我對中國古典的東西,建立在直觀的喜愛之情比較少。但前一兩年我在揚州看到一個古典園林,簡直是個意外的驚喜,特別喜歡。但這種情況很少。
南都:這次展覽中有你畫的峰火臺改造成客棧的草圖,很有武俠小說的意境,還以為你對中國古典式的東西有情結。
張永和:這個挺簡單的,我跟著老師學現代藝術,最重要的就是學杜尚。是他讓我認識到,藝術最有意思的是智慧,而不是美。剛剛說到“智”和“慧”的區別,如果“智”太多了,有時候有點太過于小聰明。至于在手法上到底是古典還是現代,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長城的峰火臺最重要的一點是它應該冒煙。以前是打仗的時候狼煙四起,是黑煙。而我覺得現在應該冒白煙,炊煙。何況我也不覺得古跡就應該是死的,而是應該繼續為人所用。這個改造應該跟古長城的峰火臺建筑還是統一的。
南都:你在80年代的草圖還有許多有意思的,比如把一部電影做成建筑是什么樣,還有畫自己的狀態、愛人的狀態,把男人畫成一個長著兩只腳的胃,女人畫成爐子。這非常有冥想的感覺。
張永和:(笑)其實現在大家最熟悉的一些人物比如扎哈·哈迪德(2004年普利茲克獎獲得者,著名建筑師)等人,在80年代初的時候都是這樣,他們當時還沒蓋起房子。他們就畫畫,畫建筑畫。
今天的學生看到的作為他們榜樣的建筑師都是在蓋房子,而我們那一代人看到的榜樣都在畫畫、寫書。像雷姆·庫哈斯(2000年普利茲克獎獲得者,CCTV新大樓設計者)當時是一個作家、思想家,所以我們也沒有必須要蓋房子的壓力。
至于我,是因為后來越畫圖就越想蓋房子,后來那個欲望非常強烈,就開始痛苦了。覺得自己畫下去也畫不出什么,畫也覺得開始重復了,覺得自己的思想沒推進。我當時覺得如果能畫得出新意,我的建筑能往前推動,就不妨接著畫。可當時開始迷失方向,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所以你看看以前的東西,再看我今天的作品,就不會問為什么這個人想起來跨界。你說的這個草圖,它其實也是雕塑。你說是嘗試也行,其實我那會兒的狀態,跟現在的狀態相比沒有什么太大不同。
二分宅與鮮魚口
“前門鮮魚口的項目,我覺得做得不怎么樣,業主也覺得不怎么樣。將來這個房子蓋好了,裝的是新生活。連開發商都能夠想到,人到這兒來,其實是吃喝玩的,不是來看一個博物館。”
南都:你近年來的作品,比如說“長城腳下的公社”,你現在還喜歡嗎?
張永和:喜歡。對所謂院宅,我一直特別感興趣。其實興趣這詞也不太對,我小時候在院宅里生活了多年。其他的住宅類型,盡管我也住過,我從來也沒在一個房子里,再住過十三年。怎么對待院宅,院宅跟環境是什么關系,院宅的設計過程是怎么操作的,這些問題的回答都在二分宅(是“長城腳下的公社”的12座住宅之一)里。
南都:中國的院宅有什么跟現代住宅不一樣的地方嗎?
張永和:其實就是有兩點。一,全世界到處都有院子,院子并不是中國獨有的,中國的院子是一個沒頂的生活空間,也可以說是一個沒頂的起居室。可是在這個空間里能夠擺著桌子吃東西,小孩能夠玩兒,甚至可以修個自行車等等。這是一個能夠生活的室外空間。二,它跟自然有接觸,中國的四合院全都有樹。去歐洲的有些城市的院子,它是沒樹的。中國的不能沒樹,北京的所謂的四合院存在跟自然的關系。上面有片天,下面有塊地,中間有兩棵樹。當時我們家離王府井特別近,從王府井走到了自己家的院子,實際上是從城市、街道回到自然的一個過程。
根據這兩點,二分宅強調院子里頭有樹。盡管實際上,二分宅后來成了酒店,而沒有成為真正的住家,我設計時頭腦中的生活場景可能沒有真正發生,可是實際上,它是可以發生的。
南都:你說這個,讓我想起王澍說過,一些建筑師的作品,后來被改得亂七八糟。使用方根本不在乎建筑師本人的想法是什么。你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張永和:遇到過。實際上,這個問題根本不是針對建筑師的。一方面是整個的社會文化修養比較低,另一個與中國的文化意識有關,我們的文化中是新舊不分的。一個法國哲學家講中國的時間概念與歐洲不一樣,歐洲的時間是分段的,中國人的時間是連續的,沒有過去和將來,始終活在現在。我也不太懂,我覺得這說得挺有道理的。
日本也是這樣,人家新舊不分是怎么樣呢?就是把一個老的神社,隔二十年重建一遍。可是那個新的和老的一模一樣。
在咱們這兒,往往他說原來那個不夠好了,咱們現在造一個更好的,什么更好呢?比方說用料更高檔,裝修還要更講究等等。一改兩改就變樣了。過去與現在不分。所以像我父親的三河里“四部一會”(原國家計劃委員會和地質部、重工業部、第一機械工業部、第二機械工業部聯合修建的辦公大樓)都給裝修了。那個樓是50年代蓋的,當時被人認為奢華,要反貪污反浪費,所以他挨批。后來又覺得不夠奢華,幾年前,整個給重修了。楊廷寶的和平賓館給毀成什么樣?
南都:這種濫改亂建的現象有什么辦法能改掉?
張永和:提高人的修養需要幾代人,根本來不及。實際上現在美國有很簡單的做法:任何房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房齡八十年以上就不能亂動了,既不能拆,又不能改。這是政府定的。意大利還短得多,比如說五十年以上,里頭可以動,外頭一點不許動。政府會派人拿著一張老照片,來跟你的房子對比,窗子、門、材料,表面全都不能動。我覺得,如果現在國家有這個意識,通過一些法規,是能夠去保護的。現在在中國還談不上。
南都:說中國的時間觀念里沒有過去、沒有將來,而只有現在,如果放在我們近二三十年的城市發展上看,這句話說得還是挺準確的。拆遷和不斷追新地建筑,不行再拆再改。所有老的都拆掉,都要最新潮的。
張永和:對,所以我有時候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想法太西方化了。可是有時候總會免不了又覺得,文化這個概念是緊緊地跟歷史的。老說中國有五千年歷史,但怎么能理解到五十年、五百年?都得靠文物、建筑遺跡,各種實物。所以前些年王府井重新拆街,說這條街是七百年。我覺得真是荒謬,因為眼前的東西沒有一樣超過七年的。
南都:但是你自己也碰到這個問題了,你去做了北京前門鮮魚口的改造。
張永和:我們一開始就覺得很清楚,老建筑已經都沒了,那我們不能做假古董,因為做假古董就回到剛才說的那種局面了。
南都:對,所以你自己面臨這個問題的時候怎么辦?
張永和:我面對這個問題,想到的就是恢復肌理,建筑外面當然要跟傳統與大的環境有一定關系,里面要做新院落。新院落必須做,它不是住宅了,而是商業區。但其實中間內部我們完全沒控制。
南都:這外界就不知道了。別人只會批評你。
張永和:其實有些人,真誠地認為做假古董是對的。但假古董最大的一個困境,就是它不能跟原來一模一樣,這就是大家不喜歡的它的原因,包括我自己。比方說原來一般的鋪面就是兩層,它有些特例有三層,可是現在大部分都是三層,那就不對了。
這個問題老發生。建筑師當然得有一個底線,到什么程度就不干了,因為建筑師只能做到這個,我沒有能力繞開業主直接就按我的想法干。
南都:沒法跟業主對著干。
張永和:這里面其實有一個非常艱苦的、長期的談判。我們把我們認為正確的想法拿出來。為什么說是正確的,并不是理想的?就是因為理想的可能還得往前走點。我們唯一的能夠耗點時間談判,這里面有時候也有一點點小退步。可是我覺得,做這件事從大局講是積極的。
前門鮮魚口的項目,我覺得做得不怎么樣,業主也覺得不怎么樣。在這里面———也是挺滑稽的事———反而是開發商比較能夠理解我們。你想,將來這個房子蓋好了,裝的是新生活。連開發商都能夠想到,人到這兒來,其實是吃喝玩的,不是來看一個博物館。而且前門的項目硬要算是個博物館的話,也是個很糟糕、很蹩腳的博物館。
這句話我覺得一定得說清楚,就是我覺得如果這些專家真的一板一眼地做傳統古建筑的恢復,就算缺乏一些合理性使用,也真沒得話說。要好好造一個博物館,也行。
南都:你還是把這事接下來,做了。
張永和:通過艱苦談判。可是有一點,不能放棄。現在做完了這些項目,后頭是不是還有北京老城的項目?所以現在希望是不是能夠好一點?因為建筑這個事,如果僅僅是為了表達一個立場,我就寫篇文章得了,這是于事無補的,變成了一個旁觀者。那還不如自己參與這個工作。就算蓋得只好了一丁點,我也覺得這更是一個建筑師參與社會的一個方式。
在中國做建筑師
“今天此時此刻,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知道什么樣是一個可居、宜居的城市。但就是讓真正的決策者,掌握了資源和權利的人去做這件事情,又是比登天還難。”
南都:你對你父親張開濟這一代老建筑人是什么看法?
張永和:我特別喜歡,因為我自己有一根古典的弦兒。受父親的影響,古典的東西我早就知道了,是我最熟悉的。我自己覺得,我不應該做古典建筑,是因為時代變了,今天的生活方式變了、整個城市的環境變了,造房子的方法也變了。我覺得古典建筑,不論是西洋古典還是中國古典都沒關系,已經都不適合現代生活了。可是實際上我對它非常熟悉。我父親在中國培養出來的古典建筑師里面,是技巧非常高的一位。
我跟著他看得多了,就會有感覺的。一般別人會覺得:“你那么喜歡古典,那你為什么不做古典?”其實根本不是這個道理,按照這個道理的話,畢加索還應該去畫寫實的畫,杜尚也應該去做古典藝術,他的功力很好,都是從那兒過來的。對吧。
南都:現在有人稱你為“中國現代主義建筑之父”。你對“現代主義建筑在中國”這個議題本身怎么看?
張永和:現代主義建筑之父這名頭我也不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這么說也有點偏頗。要說這個,真的應該看看當時真正把現代主義帶到中國,開始進行現代主義的建筑設計方法實踐的人,特別是華攬洪和林克明這兩位。他們是很重要的,是真的稱得上“××之父”這種稱呼的人物。
而對于“現代主義建筑在中國”這樣的討論,現在最大的問題,倒不是不討論,而是大家實際上只是看到建筑本身,我覺得這是有問題的。
現代主義后來出現了跟古典主義一樣的教條,出現了很明確的設計上的操作方式。但我根本就不認為是這樣。因為現代主義后面有一些特別重要的社會議題,這才是特別值得咱們去想的事情。比方說,在德國,就像密斯、柯布他們都參與設計的一種住宅,叫工人住宅。在斯圖加特有最出名的一個,“白房子”。它特別強調人性化,現在中產階級的住宅區這種東西,就是從這種工人住宅開始的。在當時都是為工人階級設計的。
南都:但是在中國的城市里,最不缺乏的是各種鋼筋水泥加玻璃的建筑。打著要為人服務的旗號,到最后卻是一個又難看又難用,又不環保的鋼筋水泥疙瘩。這種情況到底怎么破解?
張永和:這個是能夠說得清楚的:城市的現代化跟建筑現代化根本不是一回事。城市是一個大的復雜的有機系統,它可以在某些方面來是組織、或者是重新組織,使得它能夠滿足現代人的生活。這里面包括了不僅僅是就業機會,創業機會,最重要的是健康、便利、節能、少污染等。有一系列具體的舉措能力達到這種目標,可是因為這套東西很難跟政績聯系起來,所以各地的這些官員對它都毫無興趣。造一條特別寬的、綠化特別好的大馬路,別人都看得見。而你要說24小時服務的商業網點的密度不對了,這個政績聽起來就太沒勁了(笑)。
可是這樣的事實際上對老百姓的生活改善非常大,今天此時此刻,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知道什么樣是一個可居、宜居的城市。但就是讓真正的決策者,掌握了資源和權利的人去做這件事情,又是比登天還難,是一個特別奇怪的事情。不是說我們很迷茫,不知道什么樣的城市是宜居的,我們完全知道。
南都:你是90年代回國的,正好碰上中國大拆除、大建造的浪潮。這么二十年過去了,你覺得在中國做一個建筑師最難的地方在哪兒?
張永和:實際上可能有三方面。第一方面,因為在中國,建筑是市場主導的,往往是在跟地產商的市場部談。而真正住房子的人,建筑師常常是接觸不到的。地產商當然都在講市場是什么樣。其實,跟使用者的需要并不是一回事。
南都:但是商業化就是這樣。
張永和:對,所以說這就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了。另外,一般的業主是不希望我們過多參與施工過程的。他覺得你就是出個主意,現場參與多了惹麻煩。
除此以外,剛才已經提到了,現在的很多,咱們整個這套規范,不幸地反映了制定規范人對城市的理解,對建筑技術的了解等等。現在整個中國城市的生活質量有很大問題,又非常難改。因為規劃者想象的一個城市,就是大寬馬路,“嘩嘩”地跑車。這種規劃實際上是反城市的,既無法步行,也無法騎車等。
這問題出在國家那個層次上的一系列規范。有時候,大家看單體建筑可能好一點,一看到那個城市問題就很多。建筑師其實是無能為力的。
南都:現在一提起現代主義有時候會招人反感。中國城市規劃里的現代主義和你所說的現代主義,不是一回事。
張永和:關于現代有三個詞:現代主義、現代性、現代化。大家覺得現代化就是一個抽水馬桶、一個空調機、一輛汽車。它和“主義”沒關系,跟“現代性”也沒關系。它就是摩天樓,這是非常片斷的。
南都:是非常具體的、局部的。
張永和:實際上,在現代化生活中,人作為個體是有意義的,建筑牽涉到人應該居住在一個什么環境里等問題。
所以現在中國有好多特別奇怪的建筑,一個現代主義建筑,如果它的一層是架空的,那它一定不能有大臺階。而現在許多機構建筑里仍然用大臺階嚇唬人。這在真正的現代主義里其實就被干掉了。
前面提到的工人住宅其實有一個極端的例子,它的天花板特別低,因為格羅皮烏斯(包豪斯學派創始人,現代設計創始人)他想到了一種特別人性的生活,他說,居住者一定要能夠一抬手就換燈泡。當時人家是很嚴肅地想這個問題。
南都:在這個時代里,一個作為知識分子的建筑師能做些什么呢?
張永和:其實很難做的,像我們這行,有各式各樣的權力、勢力都告訴你,你應該怎么做。你常常做不到。可是我覺得有一點非常重要,就像一個醫生一樣,你一定要告訴病人你的病情是怎么樣,不管病人自己怎么理解。他死活弄不清楚那你也沒辦法,可是你不能連說都不敢說。比如城市非要修寬馬路,這就是不對,它不解決交通問題,而且帶來一系列其他的問題。作為一個建筑師,你應該把這句話說出來、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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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永和語錄
“老說中國有五千年歷史,但怎么能理解到五十年、五百年?都得靠文物、建筑遺跡,各種實物。”
“就算蓋得只好了一丁點,我也覺得這更是一個建筑師參與社會的一個方式。”
“有各式各樣的權力、勢力都告訴你,你應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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