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楠：隨機的方略

　　楊楠承認，回來時腦子里都是在國外看到的一些圖像，曾經試圖把這些圖像照搬到中國，有時候會犯錯誤?，F在，“落地”的他能很客觀地理解國內行情，做“有中國特色的”、適合本土條件的建筑設計?！艾F在還在不斷充實，覺得我們國家的建筑有的很棒，一點都不比國外的差?！?

楊楠

北京國際　　

　　從業20年來“落地”

　　在東莞理工大學參加中國新銳建筑師集群設計活動的楊楠一行被其他人稱作“9.3”組，因為他們來自九三設計院，這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但這個名字沿用至今，甚至在方略內部大家都這么叫這個團隊?，F在九三建筑設計院改制為方略建筑設計公司。那時楊楠是這個團隊的成員之一，現在他是方略的首席建筑師，而“9.3”組成了方略設計團隊的符號。

　　“一個設計院需要沖在前面的尖刀，能反應一個院的思想，反應一個院的價值觀，‘9.3’組就擔當了這樣的尖刀任務?！?

　　有意思的是，在方略的設計團隊中，有兩位是楊楠的大學同學，“因為同學之間的感情和信任，遠遠勝于其他關系”。

　　大學畢業時，楊楠參加了聯合國教科文在國際住宅年組織的世界大學生競賽，楊楠和同學的作品獲獎了，獎金是1萬馬克，于是楊楠和同學便留學德國，一去數年?；貋砗?，楊楠和兩位同學一并服務于方略建筑設計院，也已經10年了。

　　“干我們這行的，國內是最有吸引力的，很多人現在已經回國了。我們出去過的這些人，對某些東西只是見得早一點而已，但今非昔比，國外的人來中國看中國，瞪大眼睛已經看傻了。特別近幾年，要見識宏偉的建筑還是要來北京、上海，紐約未必看得到。我們已經走到世界的前面去了?！?

　　方略的中堅設計力量的定位是海歸和本土相結合。10來年的國外生活，使得楊楠和同學目前能聯合國外的設計力量，一并來打造一個有思想的建筑，同時探索自己的東西。

　　三位同學之所以能走到一起，楊楠認為也是價值觀比較接近的原因。在項目上，方略總是會比同行在同樣的時間做出更多可能性方案，“把我們認為最好的展現出來，使得甲方在認同的同時，產生價值共鳴?！币虼朔铰詴冻龈嗟拇鷥r，可能有的項目沒有賺到一分錢，但這個項目可能產生很大的無形價值。

　　楊楠說現在有兩類建筑師——試驗性和實踐性的，他屬于后者，走的是現實的路子，做的是“俗”建筑。但楊楠會時常想起學生階段的宏愿——要做就做建筑大師，實現對建筑的理想?！拔覀兊睦蠋煻嗌侔凳玖宋覀兊哪繕?，就是那些國際大師。那時覺得自己很了不得，作為建筑師就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這種不一樣表現在外貌上，“留長發，穿喇叭褲，我也是這樣，暗示內心也和一般人不一樣，一定要作出一番驚天地的事情來?！?

　　這樣的情結使得大家想把自己的感情、感覺抒發到作品中去，“但是我們遇到了現實，限制了你，很殘忍，但不得不面對。” [NextPage]

　　建筑師需要給自己一個定位，回國１０年來，楊楠現實了，那種要做大師的理想成為了記憶，現在“水土服了”?；貋淼念^兩年，楊楠的設計手法有意識地用了在國外學到的接觸到的前沿的東西，“但先進的不見得是最適用的”，經過幾年的觀念碰撞，“受到很多的磨礪，現在慢慢明白了，自己也不是什么藝術家，也不是了不起的大師，就是服務行業的一員，和剃頭匠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服務好了，產品也許才有可能變為藝術品。”這種心態，是楊楠在實踐中慢慢悟出來并身體力行的，“這時候，你會變得從容，不再追逐虛無縹緲的東西，只要我能聽懂你的需求，如果我把你的需求用建筑師的理解表達出來并能得到你的認同，那么我們就可以開始做事了。”

　　按照一定的秩序排列組合

　　方略是一個比較大的設計團隊，也是一個正視現實、踏踏實實的團隊，因此他們一向都在認認真真地做著實踐建筑師該做的事情。楊楠說成功是建立在現實基礎上的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而不僅僅畫在圖紙上。

　　楊楠的同事，一個叫胡澤的德國建筑師編寫了本《隨機的方略》，從另外一個角度談了方略的11個項目，挖掘了項目背后的故事。一個東西的形成一定有它的原因，這本書就告訴了11個項目成功的原因。

　　楊楠對此的理解是“現在這個時代，似乎一切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社會和人都處在一種不定的狀態，隨時有可能改變”。而建筑師做設計，一樣受一些因素影響，設計也會改變，因為要取得某種平衡?！拔覀兊墓ぷ魇呛腿舜蚪坏?，我們建筑師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甲方，也就是讓人家的錢花得放心，最終是為甲方謀得利益，這是最重要的?！?

　　11個方略設計其實就是11種策略。

　　建筑師怎么樣理解變數，適應變數，不但滿足甲方的需求，而且能夠實現建筑師的想法，這才是高明的建筑師。但這樣做的難度很大，需要建筑師有執著的心態，楊楠戲言自己“中毒”比較深，總想在甲方利益和建筑師理想之間找一個平衡。

　　方略所做工作的思路一直是一個系統的方法，就是找出事物內在的發展規律，從規律出發創造一個適合發展的設計思路，就是按照一定的秩序排列組合。比如蓋房子，根據房子的需求不同，方略的設計思路在變化調整，知道建筑怎么用最好，用何種方式能讓建筑既好用又省錢，還美觀；用什么材料能便宜地把建筑做出來，又能十分滿足功能的要求。這些組合可能多種多樣，千奇百怪，但內在的規律是簡單的。

　　楊楠說方略所作的建筑設計是循著這個系統方法來的，看似很復雜的樓其實窗戶只有一種，所有的鋁合型材也就一種。但一種東西的兩種顏色拼接后會形成一個十分有個性的新的東西，而且造價控制得很合理，建造起來很簡單。方略所追求的就是簡單、有秩序、有性格、價廉物美的建筑設計。

　　對什么是開發商，楊楠給的定義是：把錢變成磚頭塊，再把磚頭塊賣出錢來的組織。建筑師要理解這個，設計的出發點是要幫助他們得到利益，圍繞這個點，就會明白建筑師做的不是驚世駭俗的傳世作品，而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有收益的東西。而這時，正是建筑師發揮的空間最大的時候，建筑師才能自如、現實、具體地實踐。 [NextPage]

　　“我們永遠面臨的難題就是在低造價上盡量高質量，其實我們也一直在循著這樣的思路做設計。這就像大師傅炒青菜，好廚師肯定比一般的廚師炒得好，我們就是在炒青菜，材料一般，但要做出不一般的味道?！?

　　誰會拒絕一個替自己考慮的設計團隊呢？

　　建筑設計理性化的一面錘煉了楊楠，他在設計上的思考也越來越理性，一個建筑在他的眼里看到的首先是造價，追求的是最容易、最省事的建造過程?！按蟪蓢H中心”和“朝外MEN”都是沿著這樣的思路和方法做出來的，甲方很滿意。而這些建筑建成后，鮮明的外觀也給這座城市添加了一道靚麗的風景。

　　“朝外MEN”這個樓盤的建筑表情看起來很豐富，然而外立面就是兩個尺寸的石材創造出來的，兩種石材有序排列組合后，競然產生了震撼人心的美感，而這樣做的結果也使得石材在截段時損率最小。在這個樓盤的空間設計上，也是按照人體工程學的原理來設計，一個簡單的建筑模塊延展出了一個豐富的建筑實體，符合建造的基本邏輯。

　　楊楠一直把他們的設計看成產品，產品能否賣得出去，一定得具備最好的質量和最低的成本。比如“朝外MEN”項目就代表了方略（“9.3”組）以市場為中心的轉變和在設計體系上的一次更新的嘗試。

　　“朝外MEN”的開發商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干預建筑師的創作，他們只告訴建筑師能拿出多少錢，想賺到多少錢。方略用自己一貫的系統做法，給了開發商一個滿意的結果，并且造價比旁邊的樓盤便宜了許多。而黑白色排列組合的外皮給很多市民留下了深刻影響，有人要去那個地方只要說“我去黑白樓”，其他人就明白了他的目的地。

　　“朝外MEN”的設計也曾經成為了業界模仿的樣板。2004年蓋成的樓盤到今天，還有開發商要求方略再設計一座這樣的樓盤。它的設計正好切合了當下人們對現代建筑的審美需求，不超前，不落后，平衡。開發商看中的是市場對這種樓盤的接受度。

　　“不看你需要什么，或者我需要什么，要看市場需要什么。我們現在學會了這樣看待問題，其實這樣做出來的建筑藝術性一點也不差?！睏铋f，“方略的設計更像一個專賣店，但只賣符合我們價值觀的東西，需要這樣的東西就來找我們，不需要可以去請別人來做。”實事是，來方略的甲方，后來都和方略達成了長期的合作意向。

　　方略所面臨的甲方大部分是做開發項目的，而方略的設計理念正好切合了這部分甲方的需求，一旦有開發商和他們合作了一個項目，就會一直和方略合作下去，誰會拒絕一個替自己考慮的建筑設計團隊呢？

　　楊楠說有些建筑在設計上非常成功，可能也會載入建筑史冊，但“它的能耗、日常運轉費非常高昂，方略沒有那樣的幸運碰到這樣的開發商，但努力地想為甲方節約資金”，很顯然方略把甲方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來做。

　　這些建筑在方略的建筑師手中誕生，求實但不乏藝術性，有相當的視覺沖擊力。楊楠說這個效果往往是開發商想要的，也是建筑師想要的。但一開始不能抱有建造一座有震撼力建筑的態度，之所以成了這樣的建筑，是因為方式和過程最終有了這樣一個結果，而成本的控制至關重要。

　　“我們把甲方腦子里的、口頭上的或者文字描述的東西在空間上實現了?！睂嵤伦C明，方略這樣做出來的建筑確實讓人眼前一亮，而且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