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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是一個雕塑的原則被嚴重污染了的、或者說是一個被嚴重消解了的藝術門類。
近二百年前,黑格爾為雕塑的概念做了他在那個時代所能夠做出的哲學概括;近三十年前,陳云崗為雕塑做了內涵與外延都遠遠超出黑格爾的概括(見1982年第6期《美術》)。
陳氏的概念是:將“造型”作為雕塑構成要件中的主軸,但必須有一個前提:這個造型的首要功能與目的必須是審美的,而非功用的,必須是物質的而非虛幻的,并且須是占有著三維空間而完全可以是非繪畫性的。
黑格爾沒有見過今天人們概念中的“抽象”雕塑,所以他確認的主軸是“人體”。本人立足在“造型”的層面,已經涵蓋了俗稱中的“具象”與“抽象”范圍。僅管彈指近三十年過去,但本人所下的定義,至今似乎仍然有效。
畢竟時代在發展,藝術樣式的多元探索也勢如破竹。各種本應屬于他類的藝術樣式也逐步被雕塑人所吸納、借用,如公共藝術中的景觀造型因素,“無厘頭”類的繪塑結合手法、卡通片中的造型樣式,影視視頻因素的借用等等,已雜揉相間地溶入了“雕塑”的行當之中。
而對如此地種種,雕塑的邊界似乎已被浸蝕,雕塑的原則已被破壞!更有甚者,近來有人在為“泛雕塑”倡言,其中尤以名“北人”者為最,他認為雕塑因“泛”而獲得了極大的自由之空間,并且將建筑,裝飾、家具、工業設計等等列為了雕塑釋放自己能量的領域。
雕塑就是雕塑,不存在什么泛不泛的問題。如果雕塑可泛,有沒有泛油畫(凡與油漆油彩有關的涂抹的一切門窗衣柜、甚或是斑馬線?),泛國畫(凡與毛筆墨汁有關的涂于任何方處的筆痕墨跡?),泛建筑(凡與“搭建”原理有關的牛棚馬圈、雞窩、兔穴、抗震棚?)之謂?
縱觀人類創造出“雕塑”的樣式以來,始終堅守著其物質屬性的特征。由“具象”到“抽象”,只是形態外觀的變化,以及其意識觀念含量的變化而已。但它的本質特征逃不脫必須是三維空間中以審美為首要目的、或唯一目的的造型的鐵律。欲達到此目的,無論其造型的元素與手段是什么,但必須是按照或明或暗、或隱或顯、或深或淺的審美法則構造而成。
故此,我從來也不認為“小便池”是雕塑或是什么“偉大的藝術”,以及博伊斯的栽樹是什么經一群認真的集體偏執者所鼓吹的“社會雕塑”等等。包括勞申伯的現成品也不能被列入“雕塑”的范圍。他們的貢獻是顛覆了視覺審美的習慣,從而也褻瀆了藝術創作中的內在規則。用現成品獨立地置于展示空間也好,或將廢舊棄物“集合”起來陳列也好,他們只是做到了將它們作為供人們“審視”的層面,而并未在“集合”的初始動機中,或是在選擇現成品能否具有審美價值的判斷中,作出有效的創造或選擇。
但是奇怪,人們期待外觀樣式的心理遠遠大于對作品內在意涵的期待要來得急迫。與一些皇帝的新衣式的創造者相共謀天下的史論家或理論家們,則往往在無知中加以“歷史的記錄”。正如一百多年前的西方掠寶者在西域諸古國遺址中地毯式地尋求“已失傳了的古代文書”時,一名維族文盲阿克享,便別出心裁地炮制了成批的、寫滿各種符號的“文書”,經過煙薰、水泡、土埋等處理后,高價賣給了斯文·赫定等人。一時間歐洲為之轟動;又發現了一種從來也沒有出現過的“神秘文字”。可悲的是,一名向來以研究亞細亞古文字著名的專家,面對舉世罕見的“新品種”,窮經皓首二十余年,竟然“破譯”了其中的“語法結構”和“部分辭匯”。其不知,當他正在艱苦地破譯時,那個文盲已向因只有他才能源源不斷地提供這種“文書”而引起了高度懷疑的購買者,借助清末的地方官向其施壓而如實招供:一切都是他的“創造”。但那位研究者是德高望重的第一權威,沒人敢將真相告訴他,怕的是他經不起如此沉重的打擊。這個謎一直持續到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的壽終正寢。
遺憾的是,無論中外的現當代的美術領域(包括雕塑界)中,還是有不少的“阿克亨”式的“發現者”被代有傳人的理論家、批評家們“破譯”出了其中有無限玄機的“語法結構和辭匯”的。
近數十余年來,不少已逸出了雕塑的原則的東西假著雕塑的名義被炮制與被展出。尤其是將聲、光、電、水、汽、霧、視頻、幻影等等運用于雕塑而受到贊揚與鼓吹,實在是非理性的獵奇心態的反映。
雕塑,雕與塑,就是對加與減特征的表述。無論具象、抽象,寫實、觀念與否,它的構成手段,永遠是“加”與“減”的關系,縱使這種關系千年萬年不變,雕塑人也大可不必引以為羞。因為你從事的行當就是加與減的!至于你在這種加與減的結果方式上,“添加”進了如許多的內涵,你的外在形態是什么“象”的等等,都是另外的問題。
所以,雕塑不容“泛”。
提倡泛雕塑的弊端,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自內向外。它將模糊雕塑之所以為雕塑的純粹性特質,誤導人們認為雕塑不再是通過“加”“減”的構成關系而“泛”至將“他類”的手法當作未來、或是當下雕塑發展走向中的既定方向了,其直接的惡果是片面地強調材料的置換或是極勉強地將原本屬非雕塑類的材料視為創作中的重心,從而使各類材料的大雜燴式的集合成為“創新點”,然后將勉強的集合體相拼湊出的物質關系,通過解釋、介紹、說明,硬貼上這是某某種觀念的體現。
其不知,物質材料的拼湊一旦成為興趣點與關注點,必然從雕塑的創作者自身內部的創作動機上“自覺地”弱化了對雕塑本質特征的追求與強化。
用他類材料制造他類既定物品的造型,雖并不悖于雕塑的基本原則,但簡單地將材料予以置換并不說明什么。但奇怪的是卻會引來人們的喝彩。如鋼筋水泥、磚頭、石頭,蓋房子是習以為常的,用它們模仿機器、汽車、人物卻被認為是“創意”。我以為這是智慧含量較低的創意。
這種情況的出現,說明雕塑界的絕大多數的群體尚處在具有普通獵奇期待心理的階段,但又并不具備看破皇帝新衣的文化眼光。這是雕塑界誰沾“材料”誰“成功”的原因之一。
二是由外自內的滲透,當下的雕塑族群中,其挾各類的“泛方式”,總要擠入“雕塑”的行列中來,紙、纖維、裝置、影像,總是沾邊不沾邊地打入雕塑的特質中進行硬嫁接。這首先說明雕塑界理論研究層面的薄弱與空虛,自己在梳理并為雕塑特征立論方面的松懈與含混;其次是雕塑者自身也在這種盲目與盲從的期待中不知所措地失職的表現。
一個最簡單的事實,恰是人們最易忽略的事實。“雕塑”從來就未曾離開過“材料”的依托。無論材料領域如何日新月異,如何層出不窮,也無論雕塑家如何將材料引入雕塑的制作之中是如何地豐富多樣,但它最基本的底線,也應該是“雕塑”而不是材料本身。如果以材料為訴求目的,可以去各行業舉辦的“新材料博覽會”或者去去家裝建材市場,以用在雕塑中的那點小可,真是小巫見大巫。豈容有雕塑人之自得的那點矯情?
至此,竊以為我們應該牢牢記住的法則是,材料本身若不進入雕塑原則下的造型系統之中,若不進入具有文化觀念作用下的規則之中,材料永遠只是材料。如果將其直接地作為創作的目的,那就永遠算不得是雕塑。
時至今日,在中國的當下,尤其是在雕塑界,是到了應該清理非理性的荒謬“理論”的時侯了;在實踐中,也是到了應該清理那些趨之若騖的那些偽雕塑的時候了。籍此,我呼喚并宣稱:要有勇氣當一當雕塑世俗中“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反動派!我以此文即是。
遺憾的是,現在是一群“順動”派橫行的時期,所有的人都在為著一個不自覺的文化謊言或說是雕塑超市而推波助瀾。不管出現了什么樣的玩意,總是一個聲音:好!(這對培養兒童的自信心極為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