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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re are a lot of successes in French city construction. This paper explains these successes by discussing the attitude towards to city construction,based on the information getted from the traveling in Paris and Lille.
關鍵詞:法國、巴黎、里爾、城市建設、態度
Key words: France,Paris,Lille,City Construction,Attitude
“一路行來,最健全的城市還是巴黎。” (余秋雨)
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來到巴黎,準備遭遇一場經典與繁華的洗禮。誰曾想,巴黎給我的卻是最平實的關于城市的解讀——“健全”。
蛻去“文化之都”、“藝術殿堂”的外衣,巴黎的“健全”之處在于歷史與現代的和諧,在于生活與工作的兼得,在于經濟與文化的貼合。
然而,這“健全”的基座,才是需要我們思考和探討的內容。
因此,本文不談“健全”本身,而是嘗試理解城市建設的態度。即凌駕在物質世界之上的心理與精神的部分。
好在,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態度早已融入法國城市建設的方方面面,窺一斑而知全豹,我們從盧浮宮出發,初識這些態度,再在城市的別處重遇。
1 坦誠
盧浮宮三大鎮館之寶前人頭攢動,而我們卻長久地駐足于那座舉世聞名的玻璃金字塔(圖1)。因為貝聿銘,讓身為中國人的我們,在異國他鄉也感到自豪。
然而,24年前,貝老接下這份工作并不容易。
1983年,當法國人得知一個來自美國的中國人要用一種地下設計“褻瀆”拿破侖廣場時,他們痛心萬分,開始不分晝夜地呼號、怒吼。當看到玻璃金字塔的設計時,更甚至形容這比拿破侖滑鐵盧戰敗后,英國人企圖從盧浮宮搶走藝術品更讓法國人憤怒。
好在,峰回路轉,一切隨著項目的建設,緩和下來。當最后一點反對的聲音都沉默下去的時候,法國人竟然開始盼望落成典禮的到來。于是,尷尬的事情發生了,“金字塔”到頭來成了法國人的驕傲。他們說,是金字塔讓盧浮宮變得活生生的,甚至熱情洋溢地稱贊金字塔是盧浮宮里飛來的一顆巨大的寶石。
在這個故事里,也許可以看到貝聿銘的遠見卓識,法國人的反復無常。但更吸引我的卻是法國人流露出的真性情。
“怒吼”源自關切。乍一看上去,玻璃金字塔的確太另類。法國人擔心它會毀了自家的寶貝,情有可原。“罵”,不是一時沖動,借此泄泄私憤。也許保守短視,但怒吼總比麻木不仁,比事不關己來得真切。
“稱贊”則是在了解整個設計之后,發現“金字塔”帶給盧浮宮的不是破壞,而是明晰的入口,更大的展示空間,光與水的結合更甚至讓古跡也變得鮮活。“不罵”,不是無可奈何,被迫接受。即便尷尬難堪,但稱贊總比胡亂謾罵來得坦誠。
巴黎人就是這樣用“怒吼”和“稱贊”坦誠地表達著對城市的熱愛。
放大來看,坦誠,不僅是巴黎人的態度,更是這座城市的態度。
香榭麗舍大街,被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林蔭道,可它兩側的人行道竟然是沙石鋪路;愛麗舍宮,媲美白宮、克里姆林宮成為全球最重要的政治機要,它的對面竟然是低矮老舊的民房;巴黎,這座被其他城市頂禮膜拜的夢幻之城,它的街道竟然滿是鳥糞。初到巴黎,這些景象“竟然”讓我有些失望。城市中生活的經驗早已讓我在不知不覺中習慣鋪裝精致的馬路,烘托權威的廣場,光鮮亮麗的街景。現在想來,曾經的失望讓人慚愧。蒙田說,“習慣會遮住要求的視野”,此刻,習慣果真讓我失去對美好的判斷能力。
在這樣一座坦誠的城市面前,我終于發現自己的虛偽。
2 寫意
走馬觀花地參觀盧浮宮,應接不暇的繪畫和雕塑珍品,或許是太多,太匆忙的緣故,“游覽”盧浮宮時的心情平靜得讓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可是當我走出盧浮宮,金字塔旁的噴水池卻意外地讓我興奮起來。在這里一切是那么生動活潑,玻璃與水面的光芒交相輝映,鴨子和腳丫子在水中相映成趣,人聲的喧雜同水聲的節奏相互應和。看到這一幕,我肯定貝聿銘是懂法國的。他知道面對圣殿級的藝術作品,面對足以代表法國歷史的王宮,法國人表現出的不是矜持,而是隨意。
正因為如此,他創造了一個“可以供人們交談的地方”。
法國人這種對待生活的態度,貝聿銘了解,法國文人更是早有總結。
16世紀法國大思想家、散文家蒙田在《要生活得寫意》中自豪地稱:“我們(法國人)最豪邁,最光榮的事業乃是生活得寫意。一切其他事情,執政、致富、創建、產業,充其量也不過是這一事業的點綴和附屬品。”
據說,法國是歐洲帶薪假期最多的國家。假期中的法國,商店都大門緊閉,路上的行人也不過三三兩兩。讓人恍恍惚惚覺得仿佛闖入一座空城。此時,你會不禁要問:“法國人都去哪了?”
當你走進公園廣場,走進咖啡館。答案終于揭曉。
法國人躺在雪鐵龍公園的大草坪上(圖2,3),坐在盧森堡公園的移動座椅上(圖4),還三五成群地和朋友在咖啡館里(圖5)。在這些地方,有巴黎人生活的真實圖景。
在這幅圖景面前,你能體會到芒福德所說的,城市的本質就是生活。
然而,想想我們的城市,似乎一直在城市本質的解讀中迷失。以為城市就是效率,于是馬路不斷加寬,人行道不斷變窄,畢竟車總比人跑得快;城市還被用來展示,所以一個地級市的市政廣場,即便沒人去,也可以比天安門廣場還大;城市又或者是機會,數以億計的人在城市打拼,又有幾個精神富足。
這到底是誰的錯?也許規劃師錯了,設計師錯了,使用者也錯了。又或者,畢竟城市的發展階段不同,其實誰都沒有錯。
然而站在拉維萊特公園,看著孩子們的燦爛笑容,我不禁在想,如果沒有這些孩子,沒有這些人愿意盡情玩耍,設計師即便再后現代,再解構主義也不過是自作多情而已(圖5)。
前兩天看新聞,說現在中國大陸以及臺灣地區已經成為全球工作壓力最大的地方之一。以前在香港,有一句話很流行,叫:“香港人放輕松。”現在看來,這話可以說成:“中國人放輕松。”
又或者清代文人張潮有一句話:“能閑事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閑。”
3 突破
“金字塔”的造型原本屬于遠古時代的埃及,而到了現代社會,將它放在歷史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紀的歐洲古跡之中,時間與空間的交錯,無論是對于金字塔還是盧浮宮,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突破”。
法蘭西民族不竭的創造力令其他民族仰慕,而更令人嫉妒的是這些創造力總能迸發得如此流光溢彩。一次次的創造,從來都不是保守、和煦的,它們是一次次“突破”,一場場“革命”。
這種“突破”和“革命”的精神與法國文化中對自由的追求有著密切的關系。
自由是法國歷史上頻繁出現的詞匯,它似乎成了法國的另一種宗教。
1429年,圣女貞德高呼“自由引導人民”,結束英法百年戰爭;1789年,法國大革命提出“自由、平等、博愛”,成為國家箴言;1940年,戴高樂發起“自由法國”運動,挽救民族命運。
歷史將法國人培養成純粹的自由主義,因此,薩特會把“自由選擇”當作他存在主義哲學的精要,羅蘭夫人甚至喊出:“不自由,毋寧死”。
這種自由,反映在思維上就是對傳統的突破。
法國的城市建設更是處處體現著這種“突破”。
《向阿拉果致敬》是位于巴黎國王廣場上的一處紀念性景觀。法朗索瓦?阿拉果是19世紀前期法國知名的天文學家、科學家及政治人物,曾經負責將子午線自巴黎延長到西班牙。1992年,巴黎文化局以“藝術家咨詢”的形式,組織阿拉果紀念景觀的公開競賽。因為這種形式更容易邀請到比較有創新想法的藝術家,組織者希望創造更新的作品。最終,荷蘭藝術家讓?迪貝茲以他反傳統雕塑形式的作品勝出。這件作品稱之為“子午線創作的想象紀念碑”。之所以是想象的,是因為你根本看不到它的全貌。藝術家在地面上放置了135個直徑12厘米的銅質紀念章(圖6),它們沿著巴黎市南北頂點的子午線自北向南排列下去,形成一條穿越巴黎的抽象的線。這條線讓我們的想象透過子午線的歷史,“從區域跨越到全世界”。
這樣的突破讓人興奮。
人物紀念不再只是筑個銅像供人瞻仰,而是讓人在不經意中受到刺激、追問、思索。
盡管創作者不是法國人,但是這種突破傳統的做法是法國人要的。或許,對變化的要求是法國人突破的推動力。
“法蘭西民族是一個想法和愛好變化無窮的民族。最后連他們自己也感到意外。”(法國著名歷史學家、政治學家托克維爾)
“法國人討厭老一套。”(中國前駐法使館政務參贊張錫昌)
“突破”對于法國人來說,已經入血入骨。但他們在教育中,仍然著力培養。
在參觀凡爾賽景觀學院教學點評時,我們聽到這樣一句話:“只要是沒有明顯缺陷的方案,都是可以被接受的。”這是個激動人心的設計標準,它鼓勵學生打開思路,大膽創新,只要是合理的,就不要被概念、理論、傳統縛住手腳。
4 理性
盡管經歷了無數的爭議,巴黎人到底還是接受了“金字塔”。
張欽楠在《閱讀城市》中形容巴黎有宰相性格,文化容量之大,才容得下艾菲爾、金字塔、蓬皮杜。的確,“寬容”是可以很容易在巴黎找到的一種態度,但又如余秋雨所說巴黎并沒有因為寬容而“擴充了污濁,鼓勵了庸俗,降低了等級”。顯然,會有另一種態度成為寬容的理由。
17世紀早期,笛卡爾將它的理性主義哲學帶到巴黎。“我思故我在”,他主張懷疑一切,卻唯獨不能懷疑思辨本身。他的自然哲學觀對于歐洲,特別是法國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從那以后,“理性”成為法國人的處世之道。
巴黎貌似不愿循規蹈矩,然而一次次突破傳統的背后,卻也是心思縝密,反復思量。
事實上,盧浮宮到了密特朗時期已經進入一個難以維持的狀態。每年有370萬參觀者徘徊于標示不清的入口,迷茫于混亂的游覽路線,人們慕藝術品之名而來,卻發現這些藝術瑰寶擠在狹小昏暗的房間里。總之當時的盧浮宮讓游客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盧浮宮改建項目本質上是要解決這些問題。
所以,我們應該這樣理解貝聿銘的設計:他是用金字塔打造醒目的入口;利用輻射狀的地下大道伸向3個翼樓提供順暢的游覽路線;更甚至成功地在古老的內部結構中增加了82000平方米的展示空間。
顯然,法國人的寬容不只是情感的接受,更是智力的容納,理性的選擇。
這種理性,在巴黎的拉德芳斯新區規劃中體現得尤為突出。
拉德芳斯新區位于巴黎“盧浮宮—協和廣場—香榭麗舍大街—星形廣場”的軸線延長線上。它是巴黎新的“窗口”,代表了巴黎新的形象。(圖7)
規劃始于1958年,至今仍沒有停止。這漫長的50年足以折射出法國城市建設的理性。
首先,長效穩定的規劃管理機構把握理性。
1959年9月9日“拉德芳斯公共規劃機構”成立,該機構由260人組成,其中包括建筑師、規劃師、測量師、律師、工程師、商業家和管理人員。到目前為止它主要進行了三項工作。第一項是征購土地,就近安置居民,并把經過整治的土地推薦給企業。第二項是制定方案,對各次開發工程進行協調。第三項則是完成所有基礎設施和空地的規劃。經過多年的投資、發展與建設,這些工作至今已卓有成效。顯然,穩定的機構能夠更好地把握發展的方向,讓項目的眼光更長遠,步履更穩健。
其次,在形式與功能的辯證中張顯理性。
拉德芳斯是一個商業、住宅、工作、娛樂共存的“事物中心”,是一個交往的場所。因此所有的臆想和創造都建立在強調這些功能聯系的基礎上。比如大拱門前面高高的臺階(圖8),后面長長的棧橋(圖9),除了烘托氣勢,延展空間之外,更是休息的場所、交流的平臺。辯證靠理性來協調,于是,最終既成全了現代主義的形式,又滿足了現代生活的要求。
最后則是靠方案競賽,慎重甄選保障理性。
拉德芳斯新區的標志性建筑“大拱門”就是這樣被選出來的。密特朗上臺之前,他的前任德斯坦其實已經選定了建筑的設計方案。然而,密特朗上任后,絲毫不給他的前任面子,推翻之前的設計,發起新的方案競賽。最終,選中了今天我們看到的“大拱門”。為此,密特朗還有句名言:“競爭就是一種保證。一個人不能把自己的審美強加于人。處在我們這樣的時代,若還像路易十四、十五那樣行事,多少有點困難。”盡管出自政客之口的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在影射什么。但不得不承認,新的方案延續了巴黎的軸線,體現出整個城市空間和文化的整體性。(圖10)
5 尊重
在我看來,法國城市建設最大的理性在于選擇城市建設之中哪些事物應該被尊重,包括方式的選擇,程度的拿捏。
貝聿銘曾經這樣回應法國民眾對“金字塔”的責難:“我來自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度,因此不會漠視歷史的問題。”結果如貝聿銘所說,“金字塔”的設計是創新,更是對古跡的尊重。原因有三:一、金字塔是在最小的面積里表現最大建筑面積的幾何圖形,這座金字塔僅占盧浮宮中庭面積的1/13,因此不會搶奪盧浮宮的風頭。二、玻璃材質能夠照映出盧浮宮蜜褐色的石塊,優雅地與這座褪去光芒的宮殿融合在一起,如同向這座崇高的建筑致敬。三、也是最重要的,金字塔和噴水池的組合給古跡注入活力,讓盧浮宮“活”起來。
在盧浮宮我看到的是對歷史的尊重,而在法國的其他地方,我有幸看到了關于“尊重”更多的內容。
馬蒂斯公園位于法國里爾市新城中心“歐洲里爾”旁邊。里爾是座小城市,這座公園也不怎么有名氣。而它卻道出了設計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