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設計行業水平的提升有賴于市場化改革的推進

摘要：從分析中國景觀設計行業面臨的困境入手，提出判斷景觀設計行業水平的核心標準是優化土地等社會資源的配置。市場化改革將促使企業與從業者個人共同推進行業良性發展。提高行業水平的需求將對教育質量提出更高的要求，借助市場的力量，景觀設計行業和教育將會實現良性互動。

 

關鍵詞：市場經濟 景觀設計學 行業水平 職業精神  

 

所謂市場的力量，就是在市場化的背景下，景觀設計企業和從業者個人都會自覺地共同提升行業品質，努力研究社會需求，追求創新，遵守行業規范和職業道德精神，把能夠創造出卓越的景觀規劃與設計產品作為行業和教育發展的最高目標。

 

 

和景觀設計公司的管理者們交流，請他們發表對年輕設計師的看法，通常得到的回復中，對第一次走上設計師崗位的畢業生抱怨最多的，是他們“不拘細節”：圖件沒有比例尺、風向標、圖例和圖題，文字表述空洞模糊，不知所云，需要經過一年甚至更長時間才會將這些“惡習”改正到“可以容忍的程度”。這些規劃與設計工作中的“最低職業規范”，為什么了對年輕設計師們的“最高要求”？為什么“最低職業規范”要求都達不到的設計師都能夠順利找到不錯工作，并且“稍加修正”就可以被接納？前一個問題說明設計師個人角度對自己缺乏職業精神的期望與約束，后一個問題則說明社會對設計師的職業精神要求不高。個人在的投機心理驅使下，總是用“最少的付出獲取最大的回報”；因為外在要求不高，做得更好不一定會獲得更高的回報，這樣普遍存在的個人對自己的“低要求”行為結果（performance）匯聚在一起，就是現在普遍呈現的景觀設計行業的低水平狀態：不做深入的場地研究，解決方案雷、同缺乏個性，不愿標新立異，企業不依賴設計方案的質量和同行競爭。這樣分析下來，很容易理解，提高景觀設計行業水平，一方面有賴于市場大環境的改變，另一方面有賴于設計師個人職業精神的提高。

 

 

衡量景觀規劃與景觀設計方案的質量標準當然是多樣化的，涵蓋了生態、社會、經濟和審美等范疇，因而任何人都非常容易地對眼前的景觀設計作品說三道四，這給了低水平景觀設計存在的理由，人們太容易就能夠證明自己的設計“的確好”。因此我們需要回到景觀設計的本質討論設計作品的質量。

景觀設計的本質是土地設計，回到土地探討才可能找到判別景觀設計行業水平的核心標準。地理學認為，土地是包含了人類活動影響在內的自然地域綜合體，由包括人類活動影響結果在內的地理環境（主要是陸地環境）中互相聯系的自然地理成分所組成。土地的定義中特別強調人類活動的影響，因為，土地是凝聚了人類文明的地域系統，土地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環境，人類從土地上獲取各種生存資源，并把有利的和不利的環境影響施加給土地，人類全部的社會經濟活動都發生在土地上。在今天，全部的這些過程與影響都可以通過設計師來設計與優化，土地設計，亦即景觀設計的本質是優化配置人類資源，因此，景觀設計行業水平的核心評判標準是配置社會資源的質量，這與通常所說“規劃是公共政策”是一致的。

 

衡量景觀設計優化資源配置的質量，應該包括這樣幾個方面：（1）是否會損害資源存在的性質與總量；（2）是否會損害其他資源的存在與性質；（3）資源是否公平地被所有人使用；（4）是否會損害后代對資源的同樣的使用；（5）是否能夠降低人類整體對資源的消耗和修復已經損壞的環境。

這些指標可能有些抽象，可以用一個現在最普遍的河道整治工程為例說明，大致對應上面5個方面：（1）工程是否會破壞河道水系統和水文過程；（2）工程是否會破壞河流濕地和生物棲息地功能；（3）工程是否公平地被所有潛在使用者安全使用；（4）工程是否會對環境造成不可逆轉的破壞；（5）施工和維護是否會增加能源等戰略性資源的消耗和增加碳排放等。實際工作中，評價一個項目將遠不止這些，要復雜很多。

 

順著這樣的思路可以理解，評判景觀設計作品的質量絕非人云亦云，而是一項建立在知識基礎和方法論之上的系統工作；提高景觀設計行業整體水平，首先要求從業者有這樣的“優化資源配置”的想法。

 

 

2013年11月中國做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抉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內容是，“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堅持和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加快完善現代市場體系、宏觀調控體系、開放型經濟體系，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推動經濟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發展”[i]。熟悉中國過去三十多年改革歷程和改革成就的，中國社會管控最大的進步莫過于經濟模式逐漸從計劃向市場化過渡，伴隨著市場化的發展，法制制度、城鄉建設和人民生活水平持續改善。市場化改革深化對景觀設計行業的影響，基本上都隱含在這句話中，可以預計到的，應該包括以下幾方面：（1）開放的市場體系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2）設計公司和設計師的誠信精神是建立并維持這樣的市場體系的基礎條件；（3）企業和設計師的創新能力與精神是保持市場活力和創造新的市場資源的前提；（4）誠信、開放、創新和公平保障景觀設計行業的健康與可持續發展。這樣分析下來不難理解，“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同樣是對全部設計公司的要求。  

 

 

在另外一個層面，市場化改革的沖擊就是對設計師個人的影響。有一個筆者親歷的故事，能夠幫助理解這種影響，一位在校學習期間凡事淺嘗輒止、論文僥幸通過的學生走進社會一年后，興奮地回來報告，“學校給我們的專業能力是一桶水，走進社會只要用一勺水夠了”。老師們總是希望學生在校期間盡量多鍛煉些，以便適應千變萬化的社會需求，而社會反饋的信息卻是“文憑有用，讀書無用”的“一勺水”需求，本著培養自己專業技能和職業精神求學的研究生，卻不愿意真的付出以回報自己的追求，就不難理解了。發育不全的市場環境下，無論是企業還是個人都不需要持久地依靠自身的創新實力、勞動付出和堅守職業道德精神鞏固行業認同。景觀設計行業應該向市場化程度高、競爭激烈的如IT、汽車業看齊，那里稍有不慎，企業和個人就會被市場規則無情地淘汰。

 

景觀設計行業不能期待一直保持現在這樣的“偽市場經濟體”狀態，這樣的狀況不但已經傷及行業自身的健康狀況與長遠發展，更讓社會和大眾對景觀設計行業產生了誤解。目前公眾對景觀設計行業的看法，離不開普遍流行的那句話，“景觀設計不就是種種樹，種種草，擺擺花，修修路，今年種明年換，今年修明年挖，今年裝明年改”。這句話雖然有失偏頗，卻最少部分地反映了行業現狀，表達了消極對待行業和景觀設計教育發展過程中一些爭議問題產生的后果（俞孔堅，1998；俞孔堅，2004；秦佑國2001；李迪華 田樂 涂先明等，2013）。市場的力量應該是改變這種狀況最直接和最有效的途徑。當行業中每一個企業和每一位從業者都意識到，如果不理解社會進步需求，不追求創新，不遵守行業規范，不維護共同的職業道德操守，就會受到市場的懲罰甚至被淘汰。市場化改革推動下，景觀設計行業就走上正軌了，牢固的職業精神就養成了。  

 

 

 一切大的社會變革都是從少數人主動的改變開始的，市場的力量對景觀設計從業者個人的沖擊，應該首先被一部分人接受并率先采取行動，最終所有人都加入。這些行動應該包括：

（1）創新設計：是行業的靈魂，在此基礎上，能夠適應不斷變化的設計條件和用戶要求，是唯一通向行業水平提升的途徑；

（2）設計創新：是建立在足夠理解土地等社會資源的自然和社會屬性所需要的全部知識基礎之上的再創造，而不是憑空想象，更不是臆想（李迪華，2010）；

（3）追求卓越：設計是邏輯的表達，除了清晰的科學概念之外，還要能夠靈活運用設計方法、語言和哲學方法論（李迪華, 2012）；

（4）堅守底線：堅定成熟的工程倫理思想和職業精神（李迪華 田樂 涂先明等, 2013）。  

 

 

俞孔堅. 從世界園林專業發展的三個階段看中國園林專業所面臨的挑戰和機遇[J]. 中國園林,1998,01:15-19.

俞孔堅. 還土地和景觀以完整的意義:再論“景觀設計學”之于“風景園林”[J]. 中國園林,2004,07:47-51.

秦佑國. “LANDSCAPE”及“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中文翻譯[J]. 世界建筑,2009,05:118-119.

李迪華,2010，設計的邏輯與為設計的研究. 見: 北京大學景觀設計學研究院主編《景觀設計學》（第十四輯）:62-64. 中國林業出版社[北京].

李迪華,2012，“景觀設計的邏輯”法則三則. 見: 北京大學景觀設計學研究院主編《景觀設計學》（第二十六輯）:54-55. 中國林業出版社[北京].

李迪華 田樂 涂先明等. (2013). 合金：通過熔入制造能夠相容的新材料. 景觀設計學. Vol.1(05):58-63.

 

[i]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2013年11月12日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通過，新華社（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