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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認為傷痛應該被埋葬。只有直面歷史,最終才能被治愈;遺忘從來都不是解決之道。建筑是一種語言,與歷史相關,與靈魂相關,它不僅僅是材料堆積的構造物,更是詮釋生命和態度的載體。”滿頭銀發、戴黑框眼鏡、不時露出和藹親切笑容的丹尼爾•里伯斯金這樣開場白道。
12月 16日下午 2點,柏林猶太博物館的設計者、紐約 9• 11世貿大廈遺址重建的總規劃師———丹尼爾•里伯斯金來到了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以《破土:建筑的語言》為題,通過“創傷”、“聲音”、“對話”和“重生” 4個關鍵詞,與建筑學子們分享了其充滿激情的建筑冒險旅程。
此次里伯斯金受“萬科公開講壇 V-TALK”之邀來到中國巡回演講,從 12月 10日深圳首站開始,依次經歷南京、武漢、杭州和北京 4站。其中,武漢更是他與中國的緣結之地:早在 2011年 6月,為紀念“洋務運動”代表人物張之洞及其開創的中國近代工業文明,萬科企業股份有限公司聯手武漢鋼鐵集團公司,邀請里伯斯金在原“漢陽鐵廠”舊址共同修建張之洞與近代工業博物館”。
目前,鋼主體結構工程已經完成、進入樓面鋪設階段的博物館是里伯斯金在中國內地的第一件作品,他表示很高興能夠在一個有著如此豐富的工業歷史、同時還占據著中國地理中心位置的城市來實現自己的“中國夢”,并希望這只是一個開始。
里伯斯金素以反對中立、拒絕平庸、直面歷史的傷痛和敢于沖破傳統的枷鎖聞名。作為一位享受自由的冒險家、一位記憶的締造者,他打造出了一件又一件極富沖擊力且充滿奇思妙想的作品。這些藝術品般充滿靈魂的建筑,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力量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
第一次面對這位世界級解構主義大師,不禁讓人好奇:平易近人的外表之下,那些充滿張力和戲劇性的博物館建筑究竟是如何從他手里誕生。
軌跡
1946年 5月 12日,里伯斯金于出生在波蘭羅茲的一個猶太家庭,雙親以及 10名兄弟姐妹全部在奧斯維辛集中營遭到了迫害,最后只有其父和一個姑媽熬過苦難,得以幸存。尚在年幼的里伯斯金早早就表現出了藝術的天賦,不僅拉得一手漂亮的手風琴,對繪畫亦是十分迷戀。 1959年,當時年僅 13歲的里伯斯金跟隨家人遷往以色列,后又乘船移民美國,并在 1965年成為美國公民。
在紐約讀完中學后,里伯斯金先進入大學學習音樂,與此同時,他投入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嘗試創作具有復雜意識思想的抽象畫。“沒有音樂的建筑,不過是瓦礫堆成的山。”今天,當再度回憶起年少的歲月時,里伯斯金仍舊堅信建筑和音樂一樣,也是一種可以跨越文化的語言,“建筑是具有表達性的,它可以把人都聚集在一處。建筑并非是一個獨立個體,它和環境的關系是非常微妙的。”后來,母親建議他改學建筑,在自傳《破土:生活與建筑的冒險》中里伯斯金回憶了母親當時所說的話:“你可以將藝術融入建筑中,但不能將建筑融入藝術……”最終,他進入庫伯高等科學藝術聯盟學院,并師從“紐約五人”之一、以造型風格獨特、硬朗、充滿象征意義聞名的現代主義大師約翰•海杜克。
現年 66歲的里伯斯金是一個厚積薄發、大器晚成型的建筑師。畢業后,他沒有直接進入建筑師事務所,而是一直在北美、歐洲、日本、澳大利亞以及南美等地講學、進行繪畫創作。
直到上世紀 80年代, 40多歲的里伯斯金被邀請在德國設計一個博物館,紀念在奧斯維辛集中營中死去的藝術家費利克斯•納什鮑姆。作為猶太后裔,他把這位藝術家一生經歷的苦難、對自由以及未來的向往成功地展現出來。這個處女作為他帶來了柏林猶太博物館的設計權。1989年,里伯斯金和妻兒移居柏林,并在當地成立了建筑事務所,隨后的 10年間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猶太博物館的設計中。直到2001年 9月 9日正式開館前,這座濃縮了生命的痛苦和煩惱的博物館光憑建筑本身就已史無前例地吸引了 35萬名慕名者前去參觀。同年,為表彰其“對推動諒解與和平”的貢獻,里伯斯金成為第一位榮獲“廣島藝術獎”的建筑師。
在此之后,里伯斯金遍布世界各地的作品幾乎都在做同樣一件事情,就是用建筑去反思,用建筑去解構、思考過去與未來的關系。而對繪畫的感悟,也令其作品變得不僅僅只是建筑,更是一種藝術。強烈的視覺影像特征和符號性,令他的建筑在城市中脫穎而出,成為游客們朝圣的地標。
解構
在創作作品中,里伯斯金往往離不開兩個主題———歷史的聲音和傷痕。
建筑要勇于表現。自認為是激進派建筑師的里伯斯金從來不喜歡中立。他認為中立的空間無法發出自己的聲音,沒有價值觀。表現可能會讓人們不安,但那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人生不該只是麻木的微笑,而是應該勇敢地越過歷史的深淵,到達一些未竟之地。
占地 3000平方米、投資 1. 2億馬克、歐洲最大的猶太人歷史博物館———柏林猶太博物館毫無疑問是其中的經典代表,許多人認為這個建筑本身就是一個無聲的紀念碑。作為解構主義建筑的代表作,柏林猶太博物館無論從空中、地面、近處還是遠處,都給人以精神上的震撼和心靈上的撞擊。
博物館的平面呈曲折蜿蜒狀,一個個尖尖的銳角就像是把“六角星”立體化后,又切割、解構、重組的結果。連貫的鋸齒形平面線條被一組排列成直線的空白空間打斷,不僅是在隱喻大屠殺中消失的不計其數的猶太生命,也代表了猶太人民及文化被摧殘后留下的難以磨滅的空白。博物館外墻以鍍鋅鐵皮構成不規則的形狀,內部幾乎找不到任何水平和垂直的結構,所有通道、墻壁、窗戶都帶有一定的角度。由表及里,所有的線、面和空間都是破碎而不規則的,人一走進去,便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一個扭曲的時空。陳列著猶太人檔案的展廊沿著像鋸齒型的建筑展開下去,混凝土原色的空間沒有任何裝飾,只是從裂縫似的窗戶和天窗透進模糊的光亮。博物館內外充滿破碎和不規則的元素,堆積成傷痕累累的民族悲情,訴說著猶太人和德國人難以厘清的因果關系。
對于納粹大屠殺幸存者后裔來說,設計靈感都來自于具體的事物。“那些逝者墳墓上空白的大理石,讓我常常覺得有一種缺失感,一切都停頓了。”里伯斯金這樣回憶道。另一靈感則源于著名作曲家阿•舜勒貝格。當年,由于希特勒的上臺,他未能完成自己創作的唯一一部歌劇,前兩個樂章“華麗輝煌”,第三樂章只是重復演奏,然后是持續的停頓。這部歌劇的魅力就在于它的“未完成”,里伯斯金深深地為這種“空缺”所打動。
歷史的記憶是建筑之本,讓過去和現在對話。而人沒有了記憶,便成了失憶者,就會忘記前進的方向以及選擇這個方向的原因,里伯斯金對那些過目即忘的復制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希望能夠演奏一些前所未有的音符,就算有瑕疵也不要重復那些反復被演奏的空洞樂章。記憶組成城市,記憶組成世界,沒有了記憶也就沒有了值得訴說的故事,人也將無路可走。在經歷了豐富的人生歷練后,里伯斯金在對其建筑理論和表現形式的思考中都呈現出一種不逃避、不妥協、不強求的態度。“那一束光、那一扇窄門、那些曾經的苦難都應該被傾聽”。
博物館內有一條走廊通向一道沉重的金屬門,打開后是一個黑暗的、有回聲的塔的基層,里伯斯金為塔取名“大屠殺塔”,以紀念成千上萬被屠殺的人。沉重鐵門、陰冷黑暗的狹長空間和微弱的光線,使參觀者無不感受大屠殺受害者臨終前的絕望與無助。還有一條走廊通向位于外院的“逃亡者之園”。花園里,由 49根高低不等的混凝土柱體構成的陣列表現了猶太人流亡到海外謀生的艱苦歷程。由于花園傾斜的地面及不垂直的柱體空間,參觀者很容易就感到頭昏目眩、步履艱難,并隨之聯想到猶太人流離失所、漂泊不定的沉重經歷。同時,每根混凝土排柱頂上均植有樹木,表示猶太人生根于國外,充滿著新生的希望。
建筑要傾聽來自各界的聲音,尤其是逝去的聲音。里伯斯金以新的定義重新闡釋了柏林的現在與未來,將絕望和希望交融的歷史記憶深深鐫刻在柏林猶太博物館中。人、歷史、環境的巧妙結合成功賦予了建筑生命和靈魂,對過去的反思成為了改變城市的力量。
“中國夢”
此次在武漢,里伯斯金冒雨來到位于漢陽月湖橋附近的漢陽鋼廠舊址,考察了張之洞與近代工業博物館施工現場。
“武漢的鋼鐵工業曾是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典范,今天再看武漢的發展,這段工業歷史應該成為城市重要的記憶。”在講座現場,里伯斯金展示了一幅以 1911年為中心向 2011年輻射的手稿,圖上標注了從過去到現在,許多與武漢、與中國相關的人文元素。 1911年辛亥革命,武昌首義改變了整個中國,是影響整個世界的事件。當時處于革命中心的武漢,也發生了巨變。張之洞作為推動中國近代民族工業發展的領袖人物,使武漢在工業、交通、教育等方面實現了與時代的接軌。他的影響,給武漢留下了深刻的歷史烙印。
里伯斯金還展示了一幅博物館最早的草圖:一個用立柱撐起的船形,有流動的弧線。他解釋說:“武漢因水而興,這個概念正是來源于對水的遐想。”從遠處看,整體造型好似一艘漂浮在地平線上的方舟。“方舟”的兩個角好像黃鶴樓頂的飛檐,底部距地面懸空十余米,寓意武漢通江達海的區位及勇立潮頭的城市精神。
整個博物館以張之洞的遠見卓識、工業革命和現代城市發展為主題,通過對歷史、文脈的傳承與保留、更新與再造,試圖喚醒人民對于武漢光榮歲月的記憶。
這座鋼結構建筑不僅是里伯斯金在中國內地的“破土”之作,更充分體現了武漢鋼鐵工業的生命力。
博物館建筑面積逾 7000平方米,由地下一層、地上兩層及空中三層組成。這將是武漢市第一個全鋼結構建筑體,耗鋼材總量超過 3500噸。因為是異形,構筑博物館的 1500多個鋼構件沒有一模一樣的,其中最大的鋼構件重達25噸、高 43. 8米。“方舟”的弧形懸挑最大跨度超過 27米,即使在“鳥巢”的施工過程中也是難得一見。據悉,預計明年下半年完工的博物館除了鋪設外墻面的亞光不銹鋼面板為德國進口以外,其他所有鋼材均產自武漢鋼鐵集團公司,是地地道道的“武漢造”,既是向漢陽鋼廠致敬,也展現了當今武漢的鋼鐵工業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