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庫巴:捷克著名建筑設計師

  攝影/Andreas Meichsner

 
　　捷克斯洛伐克境內的俄斯特拉法。

　　貝斯基德山脈橫亙在捷克共和國東北部邊境。因為貝斯基德山富含鐵礦，山腳下的俄斯特拉法城曾是歷史上著名的鋼鐵城。距離城中心約27 英里處，一個叫“Kuncice pod Ondrejnikem”的小村落卻保留了農耕時代的特點。

　　開闊的山腳下，四季常青的針葉林高低錯落地排布著。一棟鋼筋為框、玻璃為體的三層建筑格外引人注目。三片巨大的鈦鋅合金頂棚由幾根呈傘狀的粗木支架支撐著，向南迎著陽光。三片頂棚呈三葉草形，中間略高，兩邊稍低，向左右兩邊水平延伸。頂棚覆蓋之下是全玻璃幕墻的三層建筑，透過光潔的玻璃，室內簡潔現代的陳設一覽無余。房子位于一片42 公頃的草場之中。清風拂過，草場綠意波蕩。房子一側是蔚藍的湖泊，清澈的湖水與貝斯基德山脈融為一體。夕陽西下，玻璃屋投射在草場上的剪影猶如一只展翅飛翔的雄鷹，周圍一片寧靜。入夜，綿延的群山化為黑色的布景，燈火通明的玻璃房如同一顆熠熠的鉆石，點綴著一片夜色。

　　有想法的客戶

　　帕維爾•霍雷克（Pavel Horak）和蕾娜塔•霍雷克（Renata Horak）是房屋的主人。帕維爾生長在俄斯特拉法，現在經營著一家頗具規模的快遞公司。他已邁入花甲之年，依然神采奕奕，言談中帶著淳樸的幽默。他告訴《外灘畫報》：“我擔心過房子的那兩個大翅膀，因為我們這兒的風速經常能達到每小時120 公里。好在第一次大風暴之后，房子并沒有飛走，我才放心。”

　　時光回溯到5 年前。帕維爾和妻子蕾娜塔打算新買一棟住宅。“我們本來希望在布拉格買下一間公寓或別墅。但看了很多房子，都不太滿意。最終就在這兒買下一塊土地，現在看來這是最好的選擇。”

　　起初，對于要建造怎樣一座房子，帕維爾沒有十分清晰的概念。他僅僅知道自己想要一座寬敞的房子。和妻子蕾娜塔一樣，帕維爾的童年是在狹窄逼仄的集體宿舍里長大的。對于他們這一代人來說，有關童年的記憶里充斥著兩房一戶的小公寓。在解體前的捷克斯洛伐克境內，這種預制水泥居民房無處不在。

　　帕維爾為新房搜集了各種設計，“有些設計看起來像是加勒比海地區的房子，有些很像滑雪木屋。”難以抉擇之下，他向幾個建筑師發出了設計邀請，“結果很令我失望。我不喜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設計。”無奈之下，帕維爾找到了同為俄斯特拉法網球俱樂部會員的羅曼•庫巴。

　　創造生活符號

　　羅曼•庫巴是Atelier Simona 建筑集團的所有人，本人也是一個杰出的建筑師。他以工業建筑設計聞名，其代表作德國萊茵集團總部大樓，這一設計作品獲獎無數。當帕維爾帶著設計提案找他咨詢時，這個略帶傲慢的建筑師起先經歷過一番掙扎。羅曼•庫巴先給帕維爾推薦了幾位同事，但設計稿依然不能達到帕維爾心中的設想。最后，對同事們大失所望的羅曼•庫巴一口應承下來：“好吧。給我6 個月，我會給你之前從沒見過的設計。”第一次溝通會上，雙方都沒有非常清晰的概念。帕維爾告訴《外灘畫報》：“我跟他說我想要特別的東西，那種坐在家里就能感受到的東西。他說他會帶來讓人驚艷的項目。我很好奇。”

　　帕維爾沒有設置任何規則，把創意大任全權交給羅曼•庫巴。羅曼•庫巴的設計提倡“有機建筑”的哲學理念—建筑設計創意應來源于周圍的環境。設計師羅曼•庫巴告訴《外灘畫報》，起初他對一時應承下來的任務也毫無概念，“只知道我想創造一種‘生活的符號’。在跟帕維爾談過之后，我有6個月的時間進行初步研究。”

　　4 個月后的一天，羅曼•庫巴在自家牧場的陽臺上靜思，“我注意到一只黑鳥從鳥巢展翅離開，”剎那之間，他面前的整個空間似乎凝結了，“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房子成型后的模樣。鳥巢，再加上一只鳥，就是一個家的象征。”

　　羅曼•庫巴帶著靈感前往考察了帕維爾買下的地，“背景中的貝斯基德山脈讓我想到了鳥的喙。所有要素集合在一起，創意成型了。”6 個月后，羅曼•庫巴完成了房子的基礎設計圖和模型。他告訴《外灘畫報》：“交設計稿那天的情景我永生難忘。”

　　提案會議的當天，4 個人參加了會談，霍雷克夫婦、羅曼•庫巴以及項目首席工程師。羅曼•庫巴和工程師介紹了房子的基本概念，展示了房子設計圖。第一次看到鳥形設計圖，帕維爾大叫出來，“老天爺，這是個什么東西！”他沒有掩飾驚訝，但他喜歡這個設計。5 分鐘的演示結束后，整個項目一錘定音。羅曼•庫巴對進度的神速表示驚嘆：“這是我建筑生涯中最美妙的一天。”

　　雙方于一個星期之內簽訂了合同，項目正式開工。

　　挑戰技術難關

　　不規則建筑的建設本身就有難度，而獨特的鳥形設計更平添了整個項目的挑戰性。羅曼•庫巴告訴《外灘畫報》：“建筑是由大量細節組成的。這個項目中集中了我們過往大多數案例涉及到的細節造型。”羅曼認為，項目的難度在室外建設和室內裝飾設計中均有所體現。

　　房子的建設基礎是羅曼根據精確數據比例打造的房子模型。落實到具體建筑材料時，建筑師和設計師首先要精確處理縱橫交錯的線條與建筑材料的搭配，以體現模型中各種材料長短、粗細的比例。羅曼•庫巴說：“有時我們驚訝于一些元素的組合比例，比如從中央部分到最高層的軸承鋼建筑。被隱藏起來的‘翅膀’其實給整個房子創造了一個堅實有力的支撐部分。”

　　復雜的建筑工藝讓房屋主人帕維爾震驚不已。整個外部建筑過程中，最難的莫過于處理那三片巨大的頂棚。“既要保證翅膀的透光性，又要蓋住支撐軸，并保證屋內的通風良好。”即便著名建筑師羅曼•庫巴經驗豐富，駕輕就熟，但眼前同時并存的多重任務仍讓他一時間頭痛不已。

　　內部建筑設計中最困難的莫過于保持各種建筑結構之間的比例，其中地下室的設計無疑是最具技術挑戰性的一部分。房子的地下室里設計了一個極具特色的建筑搭配：以水族箱為隔墻，一側是游泳池，一側是活動室。霍雷克夫婦周游各國，對海濱城市抱有常人難以想象的熱情。蕾娜塔對水有種獨特的愛。她告訴《外灘畫報》：“因為捷克是一個內陸國家，這個水族箱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常。它喚起了我們去毛里求斯、塞舌爾、希臘和其他海濱國家的記憶。”

　　要將這一設想變成現實則面臨巨大的難題。擅長工業設計的羅曼•庫巴并不擅長水中建筑的設計：“我們花了3 年時間才弄清楚如何將游泳池與水族箱連為一體。”隔墻兩邊的受力平衡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正常情況下，水族箱與游泳池中的水對其中間的隔板施以同樣的壓力，保持兩邊的平衡。但一旦有人進入游泳池游泳，游泳池這側的水壓就會隨之增大，從而打破隔板兩側的壓力平衡，對隔板造成額外的重壓。“最終，我們將一塊很厚的壓克力玻璃隔板放在游泳池和水族館之間，以保持兩邊的壓力平衡。”

　　“建設是一個很費力的過程，當然也是一個充滿驚喜的過程。”房屋主人帕維爾目睹了整個建筑過程，體會很深。

　　3 年打造內飾

　　“我們花了近3 年時間在室內設計上。”羅曼•庫巴回憶這個過程依然不敢相信。夫婦倆的挑剔極大地延長了工期。蕾娜塔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房子的內部裝飾設計上，她希望營造出舒適放松的海邊度假氛圍。

　　材料的選擇在室內裝飾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無論在室內裝修，還是室外建筑中，材料的選擇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羅曼•庫巴對于材料的苛求可見一斑，“項目的所有材料都是根據我們之前的工作經驗并結合相關理論從世界不同地方挑選的。”

　　建筑師大量運用了不同的原木，包括用在餐廳桌子和櫥柜上的印度尼西亞望加錫條紋木、鋪設地板的深色熱帶黑斑木。“我們仔細地挑選了木頭，考慮了木頭的主要功能和適用區域，以及周圍環境。”羅曼•庫巴向《外灘畫報》介紹了挑選木頭的原則，“覆蓋于建筑外部的是松木，松木是適用于外墻的典型木材；各個隔層的承重橫梁也運用了同一種松木，無縫連接了外墻和內墻；門和家具則運用了望加錫木，因為它給人以優雅的感受；房間的地板是熱帶黑斑木；地下活動室則使用了印度蘋果木，給人以舒適放松的感受。”

　　除了運用原木，房子內部充滿了奢華的裝飾細節，比如游泳池中手工制作的西班牙馬賽克、18 克拉黃金瓷磚鋪設的蒸汽浴室。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運用在浴室內的拉長石，“它們是由半寶石和馬達加斯加深海化石融合而成。”在建筑師眼里，建筑材料是會說話的，“當房主走進浴室時，這種材料可以喚起對海洋的記憶。霍雷克夫人特別喜歡。”

　　走進玻璃屋內部，可以見到整棟房子以一架玻璃樓梯為中心，旋轉而上。一層是起居室和餐廳區，暗色地板上鋪著亮橘色地毯，與天花板上垂掛下的亮橘色意大利風格造型燈遙相呼應。白色沙發、白色椅子、暗色原木櫥柜和餐桌融洽共處于一室之中。

　　拾級而上，房屋二層是兩片翅膀下的葉狀休息區。同樣由黑、白、橘三色主導的空間寬敞明亮。兩個休息區之間是一個露天的大陽臺，目之所及是一望無際的草場和蔚藍的湖面。三層是夫婦倆的臥室。素雅的白墻圍繞著一張大床，暗紅色與橘色相間的被子呼應著整個房子的溫暖色調。

　　地下室則是夫婦倆享受閑暇的去處。藍色的水族箱隔開了兩個空間，一側是活動室，夫婦倆可以舒服地躺在水族箱前看電視，看累了到另一側游泳。“起初我打算在水族箱里養一條鯊魚的。”身材健碩的男主人時不時地開著玩笑，這個瘋狂的想法迅速遭到了妻子的否決。

　　當記者問及最喜歡房子的哪個部分時，帕維爾盛贊了玻璃環繞的起居室，“起居室很亮堂，感覺人坐在戶外。”末了，帕維爾的臉上又浮現他開玩笑前的招牌笑容，“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座房子至今還沒飛走。”


　　Ｂ＝《外灘畫報》
　　Ｋ＝羅曼•庫巴（Roman Kuba）

　　有機建筑與環境的互動

　　B ：跟中國讀者介紹一下自己吧？
　　
　　K ：我來自一個建筑世家，我們家族在建筑方面已經有好幾個世紀的歷史了。我們家族的建筑師在上個世紀初奠定了“功能主義”建筑風格。“功能主義”是20世紀上半葉最重要的建筑樣式之一。我是家族的第三代，主要從事當代建筑設計。我們的工作室建于1990 年，現在大約有50 位設計師、建造師和工程師。目前，我們有5 個分公司，其中三個駐扎在捷克最大的城市——布拉格、布爾諾、俄斯特拉法。另外兩個設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和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我們的設計會繼承前輩們的優秀遺產，也在有機仿生建筑方面創造一些獨特的風格。

　　Ｂ ：在“玻璃雄鷹”項目之前，你設計過哪些作品？

　　Ｋ ：在過去20 年間，我們設計建造了百余棟建筑。其中必須要提及的是我們為歐洲最大的能源公司德國萊茵集團（RWE Group）所設計建設的總部大樓。這棟建筑在一些國際知名建筑賽事中得過眾多獎項。另外，我們為公眾和為私人投資者創造過很多有趣的項目，在我們的陳列室有所展示。

　　Ｂ ：能詳細介紹一下“有機建筑”的理念嗎？

　　Ｋ ：有機建筑或者說仿生建筑在建筑史上并不算全新的概念。這個概念的基礎來自古希臘，經文藝復興一直延續到今天。文藝復興時期重要的藝術家如列奧納多•達•芬奇，“新藝術派”代表人物安東尼•高迪•科爾內特都是這個理念的實踐者。原則上，有機建筑需要學習自然的有機結構。從這種研究中，建筑師提取出建筑模型和結構設計，包括建筑與周圍環境的關系。

　　Ｂ ：“玻璃雄鷹”項目完成后，接下來將從事什么項目？

　　Ｋ ：捷克斯洛伐克是一個中歐小國，雖然我們有豐富的文化遺產，但在建筑上沒有太多選擇。因此我們在３年前決定擴展業務，把業務地點擴展到迪拜、巴林和沙特阿拉伯。我們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開了一家分店，現在已經創造了一些很有趣的項目，如海龜SPA 中心、阿拉伯文化博物館、沙漠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