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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賀克斌認為,PM2.5公布容易減排難。資料圖片
對話人物
賀克斌:清華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參與PM2.5標準研究制訂的大氣污染與控制專家
對話動機
今年冬季,北京幾場霧霾天,把“PM2.5”推上爭論頂點。環保部也很快將PM2.5納入到《環境空氣質量標準》的征求意見稿中,并提出很有可能實行限定的標準。
中國PM2.5治理的現狀和前景如何?12月11日,賀克斌教授接受了記者采訪。
現狀 “預計PM2.5新標準春節前出臺”
新京報:我國PM2.5污染現狀如何?
賀克斌:顆粒物污染作為首要污染物出現的頻率,在我國大部分城市公布的空氣污染物中都是最高的。
就北京而言,PM2.5占PM10的比例,大約是70%到80%。按照北京PM10年均濃度在120微克/立方米來算,PM2.5的濃度要在80微克/立方米以上,甚至更多。按照世衛組織推薦的PM2.5年均值是35,兩者之間相差了一倍距離,所以北京PM2.5的濃度還是比較高的。
新京報:我們PM2.5污染嚴重的原因是什么?
賀克斌:這與發展階段有關。中國是世界經濟增速最快的國家。GDP的增長帶來的能源消耗,以及能源中煤炭的消耗,和機動車總量的增速,在世界上都名列前茅。所以污染物排放總量比較大。
第二,發達國家在二三百年間先后出現的環境問題,在中國卻是30年里集中爆發。比如,發達國家會經歷煤煙的固定污染源到PM2.5的流動污染源的逐步轉變。而中國則是集中出現,一種污染源還沒有解決好,另一種的矛盾又出現了。
新京報:國內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研究PM2.5,為何10多年后國家才提出PM2.5標準?
賀克斌:這也是國際慣例。判斷一個污染物需要新的法規政策時,要經歷一個過程。比如美國真正確認PM2.5進入政府行動是2006年,但第一次提出PM2.5的研究結果,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在歐盟,目前英國也沒有PM2.5標準。我們周邊的韓國也沒有。
新京報:近段時間,輿論對PM2.5的爭論很大,環保部是否是在壓力下,才推出PM2.5標準的?
賀克斌:確實起到加速作用。如果沒有這些事情,預計新標準會在明年6月份出臺。這次在公眾參與的促進下,我相信在近期就會出臺。如果快的話,明年春節前就會出臺。
但是,肯定不可能是政府迫于壓力出新標準。如果說一個政府在這么短時間就拿出新標準,這在技術上也是經不起考驗的。因為從2008年到現在的積累,已經有了方案,所以才能拿出來。
困難 “高增速下降PM2.5世界無先例”
新京報:PM2.5若納入新標準,實施是否有難度?
賀克斌:反映問題靠監測,解決問題靠減排。減排方面,我們積累了一些經驗,比如奧運會、世博會、亞運會,都是在短時間內檢驗了一些措施,看到了一些效果。矛盾是我們目前正處于一個經濟高速增長期,能源尤其是煤炭消耗大。在這么高速增長的同時,又要解決PM2.5的問題,世界上沒有先例。面臨的矛盾會比較大,需要更強有力的技術支撐。
新京報:其他國家沒有這種矛盾嗎?
賀克斌:《霧都孤兒》反映的是上世紀40年代倫敦的環境問題,洛杉磯煙霧事件也是40年代,而他們到上世紀80年代才得到逐漸緩解,用了40年。我個人認為,我們不會重復他們的歷史。但是,他們那時候GDP增長率不是那么陡,而我們是非常快,煤炭等能源消耗量那么大,這是他們當時沒有的情況。從這方面看,我們減排PM2.5的難度要比歐美大得多。
新京報:新標準實施后,是否會受到利益相關企業的阻力?
賀克斌:交通和機動車是排放PM2.5的重要方面。所以新標準的實施,對造車企業的技術水平,供油企業的技術水平,都會是考驗。
按計劃,今年1月1日全國都要實施國四標準,但現在是汽油車做到了,柴油車還沒做到。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中石油、中石化沒能按時供上國四標準對應的柴油,油里的硫含量沒有降下來。
新京報:地方政府在新標準實施后,他們的壓力有多大?
賀克斌:地方政府肯定有擔心,公布了之后,空氣質量會從比較高的達標率變低了。
但環保部的一位領導曾經說過一句話:現在的空氣質量評估,評估的污染物種類相對偏少,制定的限值相對偏松,所以現在的達標率是一個低水平的達標率。就像考試,試卷難度小,大家的分數都高;難度增加了,大家的分數就都低了。
對策 “PM2.5限值就低仍面臨執行難”
新京報:新標準征求意見稿中,PM2.5的限值是年均濃度35,日均濃度75,你認為這個限值是高還是低?
賀克斌:以大家對空氣質量的期盼來看,是松了;但對中國目前的狀況,經濟發展和能源消耗的程度,又是難度比較大的。所以是很矛盾。
新京報:新標準實施,是否要看地方政府的積極性?
賀克斌:環保部說的是2016年實施。地方的領導也要權衡,是晚參與,還是提前實施?各有利弊。
如果早參與的話,數據公布后,老百姓會問,什么時候能降下來?減排會有壓力。晚實施的話,老百姓還會問,是不是我們這里污染很重?到現在還不公布?
新京報:早晚實施都有民間的壓力。
賀克斌:公眾的推動力是主要的,這對于實施是有利的。1996年、1997年的時候全國推行無鉛汽油,分三年完成,但最終一年半就完成了。因為北京等城市提前實施后,會向公眾宣傳,有鉛汽油排放的污染物對老人、孩子的健康不利。結果別的城市人們一看,就提出為什么我們要再等兩年?這個壓力通過媒體釋放,所以很多排在第三年的城市,也紛紛提前實施。
我覺得PM2.5的標準也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不過PM2.5的情況也有不同,就是公布容易減排難。不但要不能再有增量、還要削減存量。
新京報:此前,不少城市都監測PM2.5,但為什么一直不公布數據?
賀克斌:如果作為學術研究,我們的研究10多年前就已經公布了。但作為政府要公布的話,就需要兩個標準。一個標準是監測的技術標準,第二個是限值標準。
什么情況是達標了,什么情況是沒達標。標準沒出來之前,如果政府公布數據,就會引起混亂,沒辦法評估是否達標。如果是學術公布的話,可以說是個人觀點。而如果是政府公布了,政府就要對公布的數據負責任。
影響 “北京降PM2.5沒周邊支持不行”
新京報:就北京而言,PM2.5最主要的污染源在哪里?
賀克斌:一方面是燃煤。雖然中心城區已經不用燃煤了,但郊區和河北等周邊的電廠還在使用。燃煤排放的有一次顆粒物,也有氣態的可二次轉化為細顆粒物的污染物。
另一方面是機動車。電廠可以選址在下風向。車不一樣,都往城區里鉆,所以機動車對城區的貢獻是更高的。而且無論是汽油車還是柴油車,排放的都是細顆粒物,都是2.5以下,沒有2.5以上的。
然后就是工業工藝過程,比如水泥廠、鋼鐵廠,也產生PM2.5,雖然首鋼搬走了,但河北省增加了很多鋼廠,對北京也會有影響。
另外就是生物質的燃燒,比如周邊的農村焚燒秸稈。
新京報:為何歐美和日本的大城市機動車也很多,但PM2.5污染并不大?
賀克斌:因為他們的排放標準更高,美國相當于歐五和歐六標準,而中國目前還是歐三到歐四的階段。
另外,機動車出行的方式不一樣,東京、紐約都是把車開到中心城區之外,把車停下來,換乘地鐵進入中心城。這對中心城的污染影響就要小一些。
新京報:周邊省市對北京影響大嗎?
賀克斌:這一點必須要注意,北京想把PM2.5降下來,沒有天津、河北等地的支持和聯動,是不可能的。
越是小的顆粒,在空氣中存在的時間越長。PM2.5最遠的傳送距離有2000公里。如果只是北京把污染源控制住了,周邊沒有,那么PM2.5還是會隨著風飄過來的。所以必須要從整體上解決出來。奧運會時也是采用了多省市聯動的方式。(記者 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