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葭:古城南京 你的面目何以模糊不清
admin
2009-07-08
來源:景觀中國網
中國千余座城市里,名稱后綴為“京”字的,只有南北兩京,此外別無分號。1949年春天解放軍渡江之后,南京的城市名能被保留下來,已是萬幸。這個國家的新主人不似他們的前任那樣小氣,后者在定都南京之后,便把北京改名為“北平”。這一年,首都再次北移,南京從此不再是“首善之區”。
中國千余座城市里,名稱后綴為“京”字的,只有南北兩京,此外別無分號。1949年春天解放軍渡江之后,南京的城市名能被保留下來,已是萬幸。這個國家的新主人不似他們的前任那樣小氣,后者在定都南京之后,便把北京改名為“北平”。這一年,首都再次北移,南京從此不再是“首善之區”。
當年解放軍進城之時,曾嚴令不能破壞文物古跡及科研院所等文化部門。在此后長達四十年左右的時間里,南京的面貌并無多大改觀。甚至退回到十多年之前,即使經過改革開放與經濟騰飛的洗禮,我們站在這個城市的任一個角落,也能立即覺得:這里是南京。
如今,這種感覺或將不復存在。除去七零八落的民國建筑之外,這個城市跟中國其他的城市看上去并無太多區別,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寬闊街道,川流不息的紅男綠女,看上去非常現代化,非常時髦。但是南京人卻開始追尋一個新的問題:這里是哪里?
這個城市曾有十九個別稱,大多數現在是市轄區的名字,如秦淮、白下、建鄴、江寧等。這種命名方式,總能讓人不由自主地回顧這座城市長達兩千五百年的建城史。但這種輝煌僅僅停留于各種文字表述之中。現在南京城的建筑,無法向外界證明,她是中國歷史上最早建都的城市之一。
老城南地區是南京文化的發源地,如今面臨著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拆遷(見《新京報》7月6日相關報道)。在專家學者與當政者持續不斷的拉鋸戰后,前者終于處于下風,即便是總理的兩次批示,都沒能挽救那些孕育了璀璨文明的古老街區。這片街區是碩果僅存的能夠代表南京本地文化的活化石。
作為歷史上最為重要的南北兩京,南京與北京的城南地區都堪稱是文化之根。從城市規劃上說,這兩座城市在最近兩次建都之時,都選擇在城北另辟新城,元大都的規劃與1928年的首都規劃,在這一點上極為相似,盡量不去觸碰城南的城市之根。在北京大力推展城南文化的時候,南京卻毫不猶豫地要拆平城南。
南京在記憶里就是一座感傷的城市,總是籠罩悲情與無奈。太平軍進來一把火,營造了兩千多座王府;曾國荃攻城后,又是一把火。國民政府從1928年開始實施《首都規劃》,在保存古物之外,十年營建后,南京面貌煥然一變,詎料又被日本人洗劫。能留下的文物古跡雖已經不多,但也足以讓外界艷羨。
新政權建立后,對南京的改造隨即開始,卻也沒怎么拆房子。南京真正開始拆房子,要從1993年為迎接“第三屆全國城市運動會”而拆除市級文物永慶寺算起,此后一發不可收拾。六朝建筑不見了,宋元建筑不見了,明清建筑不見了,民國建筑如今也危在旦夕。這樣拆下去,只有原中央大學校內的那棵六朝松才是古物。
誠然,不破舊無以立新,人類社會的發展就是后人不斷否認前人的過程,包袱過重,行走當然不便。但從整個歷史軌跡看,文物古跡不是不能拆,不能重修,而要看拆遷的意義何在。明清兩代多次擴建江南貢院,是為開科取士綿延文脈;多次翻修棲霞古寺,是為弘道敷教善化百姓。如今拆遷城南舊街,居然是為了新建別墅會所,其區別何其大哉!
以舊城改造之名,行賣地之實,已是一些地方政府行之有年的既定政策。這種賣地沖動由來已久,在這個經濟不景氣的當下,其風更甚。一些古老街區中的危房并非一定要拆,如果政府長期注重歷史街區的保護,當然不會出現危房。在很多情況下,政府坐視有歷史意義的街區變成危房,再以拆危房的名義動遷,表面固然是為了改善民生云云,而司馬昭之心,卻是路人皆知。
歷史街區是一個城市最難得的文化基因,后人可以依賴這些街區還原先祖們曾經生活的地方,這種文化基因在日新月異的今天更顯得可貴。文字和影像固然有記錄功能,卻不能帶來那種在活脫脫的現場里身臨其境的感覺。或許再過數百年,改造成別墅會所的那些地方也能成文物,但偽裝就是偽裝。我們騙不了今人,也騙不了后人。
在很多地方當政者眼中,嶄新的別墅與會所,直線上漲的房價,翻番的GDP數字,就是他們的政績。毋庸諱言,自當下視之,的確如此。但我們回頭翻閱歷史,那些青史垂名的地方官,真正讓后人感佩并記住他們功績的,卻并非這些。蘇堤、白堤、都江堰,都是古代地方官員的杰作,這些讓千載之下的后代還能繼續蒙其厚益的建筑,連一戶人家都不曾動遷。
我在南京生活了數年,推土機給這個城市帶來的巨大變化,我并非不歡迎。只是那些記載著文化信息的歷史街區,不應也不能再蒙受蠻橫至極的糟踐,雖然這糟踐一直以保護的面目出現。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我不能想像,多年以后,我對后人指著一片水泥森林說,從前,這座城市叫南京。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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